第153章 延续的使命

“其实安德鲁最后能够主导我的意识，可他却放弃了，其实我有怀疑过他是不是为了逃避，但是后来的我慢慢意识到，并不是那样的……

“我不仅仅只是他的延续，还是整个「贝伦德尔」的延续，虽然这座城邦最后烂掉了，但是终归是有着两千多年的底蕴。

“更重要的是，我有着‘安德烈’的部分，那份他所没有的执行力和赤诚之心，他相信我能比他做得更好。”

贝伦德尔语气平淡地说道。

他的声音中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哪怕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身为一切“原罪”的杀戮之血，还有那五十多万人的憎恨与怨念。

“在那之后，就是贝伦德尔的故事了。

“一切都从头开始的我，失去了安德鲁所有的力量，那个错误的「血脉晋升仪式」其实还是成功了，我的血脉浓度被提升到了19%，相较于安德鲁和安德烈，我对血脉的掌控能力要强上许多。

“其实严格来说，我也不算是真正的从零开始。

“虽然失去了超凡力量，但是我继承了安德鲁的仪式学知识……是不是听起来很熟悉的感觉？

“没错，与你一样，从我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一名大仪式师。”

陆鸣知道，贝伦德尔口中的“你”指的是“德伦”。

生来就是大仪式师，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不过他却一点也不羡慕，反而从贝伦德尔的话语中感到了深深的悲凉与无奈。

命运的一切馈赠都是有代价的。

如果有的选择，他想贝伦德尔应该也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一份“生日礼物”。

“一切的真相都随着「贝伦德尔城」的倒塌和‘贝伦德尔’的诞生被掩埋在历史的废墟中，失控的高阶仪式，哪怕是那些‘高位者’也被卷入其中，成为了祭品，没有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但对「贝伦德尔城」来讲，这样的结局实在太过可惜了。

“这座伟大的城邦，就仿佛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从它诞生至今两千余年的历史，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整座地下密室中弥漫起了名为“迷茫”的雾气。

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陆鸣心里其实也没有答案，他更想象不到那位跟贝伦德尔一样从名叫“过去”的尸骸中爬出来的“德伦”，在听到这句话时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不仅如此。

那对龙裔双生子的故事，也给陆鸣一种十分强烈的既视感。

城市中的孤儿，哥哥是位大仪式师，并且更是个天才，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混进了贵族的圈子，实现了阶级的跨越……

这个故事陆鸣好像也在哪里见到过。

当然，第十三区的社会结构与贝伦德尔城相差甚远，至少那些“贵族们”无法做到只手遮天。

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有人真的想在城市里发疯，也会被其他的职业者们先摁死——在他们那个世界，正常人还是占据主导地位的。

有些事情虽然贝伦德尔的回忆中并没有提到，但是陆鸣也能够猜得出来。

那座城邦会陷入疯狂，绝对不是安德鲁一人的“功劳”。

一座存在了两千多年的古老城邦，从始至终都在运行着同一套治理体系，当上位者的后代们逐渐被欲望和贪念腐蚀，却仍然高高在上的操纵着一切，不用想也知道这座城邦最后会走向什么样的结果。

要么陷入疯狂的深渊，要么迎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变革浴火重生……

安德鲁的出现只不过是加快了这个过程。

贝伦德尔继续诉说着。

“不过，至少我还活着……作为他们的延续而活着。

“既然继承了「贝伦德尔」这个名字，我想我应该去做些什么，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浑浑噩噩的活着。

“但是，安德鲁的经历让我对权力极其厌恶，甚至是恐惧，那会使人变得不再是人，而是吃人的怪物。

“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先找点事情做。

“之后的五十年里，我走遍了「克罗斯大陆」，造访了南部的每一座城邦，北部的帝国，西部的群岛，东部的王国……

“我见到了许多的‘贝伦德尔’，还有一名又一名的‘安德鲁’，但并不是每一位安德鲁心中都有‘安德烈’，有些人甚至抛弃了一切。

“当然，我也见到了许多反抗他们的人，还有更多的守序者，他们将‘红饼’砸得粉碎。

“但……我只是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做一个安静的观众。

“我不是没有想过去改变什么，但是由我这个外来者去推翻‘安德鲁’的话，总归有些不太合适，毕竟我不可能永远留在一个地方。

“但假如我只是杀死他，是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安德鲁’根本杀不死，死了一个又会有新的他出现。

“所以，最后我还是选择将命运交给他们自己。

“……我知道，听到这里你可能会皱眉，毕竟这并不是我什么也不做的理由，也许我只是在逃避。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在逃避本应该由我背负的命运，我确实应该想办法去赎罪……”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

陆鸣终于想通了，为什么流岚在苍白之森中见到的贝伦德尔会那么有使命感。

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只有安德鲁的罪孽和安德烈的盲目，他还肩负着那五十多万人的命运，以及“贝伦德尔”这个名字的荣誉。

从他诞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不能是一位碌碌无为者。

所以他在见到流岚时会倾囊相授，同时也十分紧张流岚会被体内的元素之血所掌控。

贝伦德尔很清楚那样的后果，他必须赶在那一切发生之前，将另一位“安德鲁”扼杀在摇篮之中——用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

善意是能够传递的，贝伦德尔相信，如果在将来的有一天，流岚遇见同样受到龙裔之血困扰的同胞，会跟他一样向对方伸出自己的援手。

不出陆鸣所料。

之后的故事，就是他从流岚口中认识的那位贝伦德尔了。

“往后又是一百年，我再次进行了「血脉晋升仪式」，这次的祭品是一头死去的高位龙兽。

“好消息是这次没有人受伤。

“坏消息是……我感觉自己好像快摸到极限了。

“血脉晋升仪式最多只能再进行一次，如果不能将浓度提升至33%的话，这条路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这个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我的天赋其实也是有限的……贝伦德尔这个名字，究竟还能被多少人记住呢？

“就在我对自己快要失望的时候，最大的转折点出现了。

“那位的陨落，导致整个世界只剩下我最后一名龙裔，也许是因为血脉浓度不够高，又或许是我运气好，我活到了最后……

“其实回过头来想想的话，也许是因为我的命运早已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更不是那该死的‘杀戮之血’能够支配的。

“总之，我似乎又多了一份使命。

“虽然我总是在痛恨自己体内流淌的血，但是如果没有它的话，我也活不到现在，甚至我都无法诞生于这个世上。

“哈哈哈……人总是这么矛盾的，不是吗？我一边在与‘安德鲁’进行身份上的切割，又总是下意识地去背上他所犯下的罪，有时候就连我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但这些已经无所谓了，当世界只剩下我一个龙裔的时候，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既然我还活着，那么我就该去做一些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我也忘了那是第几年，当我踏入「苍白之森」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拥有杀戮之血的我，在杀戮的游戏中是注定的胜者……哦对了，我在那里面还遇到了一位精灵族的小姑娘，她人挺好的，在知道了我的计划后，帮我修补了一些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漏洞。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更加意识到自己并非‘安德鲁’，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不会在仪式中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计划如期举行……我成功了。”

贝伦德尔如释重负的说道。

只是那“成功”二字，听起来却格外的沉重。

这并非陆鸣的错觉。

“但我也失败了……

“当最后一次「血脉晋升仪式」完成后，我意识到，自己即便再走下去，也无法抵达那个终点，即便我比起‘安德鲁’已经走出了更远的路，也见过了更广阔的天空。

“但是想完成那个使命，我依旧差得太远了。

“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能够办到的。

“我确实能够布置「血脉升华仪式」，可那之后呢？

“我最多也不过就只能走到‘使徒’的位置罢了，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于是，不甘心的我，与另一位不甘心的家伙，达成了一个交易。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那个交易的具体内容，不过你也无需知道，因为该支付的代价我已经提前给好了，以你的敏锐程度，听到这里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没错，就如同我诞生于‘安德鲁’的尸骸中一样，你也诞生于‘贝伦德尔’的残骸，这正是你的由来。

“这场转生仪式正是建立在「血脉升华仪式」的废墟之上，这是一场无法复刻的成功，同时也是「贝伦德尔」的终点，这个过去的名字就让它埋在历史里吧，它已经有了新的延续。

“现在，该轮到你了。”

阴影开始沸腾，雾气剧烈地涌动。

陆鸣听完了故事，并且已经在脑海铭刻下「阴影转生仪式」残留下来的仪式场。

——这项任务他在边听故事的同时就完成了，一心二用对他来说只是基本操作。

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很快就要坍塌了。

也许是因为陆鸣体内并没有“龙裔之血”的原因，又可能是这座地下密室本就有触发一次即销毁的机制。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地下巢穴恐怕马上要有大事发生了。

早在贝伦德尔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察觉到不对劲的陆鸣就已经提前跑路。

他根本来不及为“德伦”感慨他那被强行赋予的命运。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

毕竟贝伦德尔确实给了他选择，而且还是两次。

只要在“故事”开始之前离开那座地下密室，“德伦”也许就能够躲开这一切……吗？

谁又知道呢……

不过从结果上来逆推，“德伦”最终应该是接过了贝伦德尔留下的使命，并且成功登临了司辰之位。

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贝伦德尔明明以最后一位龙裔的身份，出现在了历史投影之中，但次时代依然有“龙”的存在。

他确实没有成功。

但他以另一种方式，将自己的血脉传承了下去。

难怪那本日志上没有“德伦”的全名。

如果祂真的从「劫月」手中接过了“龙”的概念，成为了新的司辰，那么祂大概率也来到了这个时代。

司辰的名字本身就具备力量，同时还有着很强的感染性。

但不是全名的话就没事了……

也不能说完全没事吧，虽然不会受到直接影响，但是在见到“德伦”那两个字，且又是在指向性如此强烈的环境下。

那位逆天改命的司辰，绝对已经注意到了陆鸣一行人，甚至有可能这会儿正看着呢！

想到这里，陆鸣就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妈的，又多一位。

“直播间的后台怕是都能凑个五黑了吧？”陆鸣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此时，他已经冲出了地下暗道。

流岚等人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整个地下巢穴给人一种更加强烈的危机感，阴影更是仿佛化成了实质，开始在四面八方蠕动了起来。

“卧槽！你这一趟是干了什么？”

流岚看着急匆匆跑出来的陆鸣，瞪大了眼睛。

陆鸣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别问我啊！问你的好大哥去！”

在众人一脸茫然的表情中，陆鸣连忙拽上人就跑。

“来不及解释了，边跑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