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抱歉，我不信

“我们那天刚清理完一个阴影兽营地，突然间……整个地下区域就升起了一股浓雾。”

张浩泽一边回忆着那天的记忆，一边缓缓说道。

“然后，那个营地突然又瞬间生成了许多几乎一模一样的阴影兽，它们生成的速度太快，导致我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遭遇突袭后，我们不少人身上都挂了伤。”

“啊这……”流岚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背后，似乎他们还得背点锅。

那突然出现的浓雾以及不断被复制出来的阴影兽，应该都是因为陆鸣破坏了仪式场后导致的结果，从某种角度来说，后者算是在无意间痛击了一波自己的队友。

好在，张浩泽接下去的话，让流岚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毕竟我们团队里也有牧师，那些阴影兽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在清理完那些阴影兽之后，子飞身下的影子突然开始蠕动，当我注意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张浩泽说话时，眼中满是痛苦与自责。

“他是第一个牺牲的……也是他的死，让我们注意到那些真正的危险，就藏在我们的影子之下。

“有了防备后，我们就地展开反击，但……

“最后的结果，你们应该也见到了。”

他们这支小队刚结束完一场战斗，好巧不巧撞上了仪式场被破坏后引起的异变，好不容易扛过那波浪潮，结果又遭遇影魔眷族的偷袭。

接着又在减员的情况下，他们以四敌八，还能换掉五个影魔眷族，实属不易。

流岚点了点头，从事故现场残留的战斗痕迹可以看得出，那里发生过不止一次的冲突。

他此刻的表情相当凝重，那些影魔眷族的危险程度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

如果真的如张浩泽所言，它们能够直接从人体的影子底下钻出来，连张浩泽他们这种实力处于上游的小队都得落个团灭的下场，那这轮地牢中其他的队伍，大概率也是凶多吉少了……

“那你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陈默狐疑地问道，“我们在

“我……”

张浩泽的语气有些哽咽，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解释道。

“我用了个道具。”

他将自己的手背展露了出来，在他的控制下，一个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骷髅头骨符号，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这是？！”

流岚和关虹对视了一眼。

他们虽然并不认得张浩泽手背上的这个符号，但是无论是样式，还是上面隐隐流露出来的神明气息，都表明这是个“司辰印记”——在成为某位司辰的“代行者”之后，身上就会出现这样类似的印记。

流岚的印记在他的后颈处，是一个灰色的钥匙符号。

关虹身上的印记则在她左臂肱三头肌的外侧，是一个白金色的符文太阳。

“这是「亡骨」的象征符号……既然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那应该也是知道「司辰」的存在吧？”张浩泽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符号，表情有些不悦和无奈。

这看起来有点像是被迫的啊……流岚等人也有些意外，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成为代行者，还这么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要知道，开启信仰者体系后，可是能够多出一到两个神术，外加一个强力词条——这对于绝大多数职业者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当然，前提是其所信仰的司辰比较好相处。

又或者自己不是由于某种特殊原因，被司辰的使徒给盯上，例如某位时不时就被拐走的牧师。

从张浩泽的反应来看，那位名为「亡骨」的司辰，显然并不是很好相处。

看出了流岚等人的疑惑，张浩泽继续解释道。

“我是在「幽暗地库」接触到的「亡骨」，我们当时触碰到了一具公羊的遗骸，然后就触发了一种……一种很特殊的机制。”

张浩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初的感受。

“我们明白，你继续说。”流岚摆了摆手。

不过想来应该就是司辰或者其使徒所留下的某种“强制招募装置”，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体验过那种感觉，很理解张浩泽想要表述的情况。

“总之，我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在那之后，我的骨头里就被植入了一件名为「借尸还魂」的道具，更准确来说是一张刻在骨头上的纹身……

“我明明看不见它，但是却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以及……它背后所象征的代价。”

张浩泽将手背上的符号重新隐藏起来，接下去的话可能不太好听，他不太好当着“老板”的面吐槽。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跟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但好歹装装样子。

“祂并没有强行让我成为祂的「代行者」，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区别……祂说我在不久之后，注定会遭遇一个导致我死亡，甚至连灵魂都被磨灭的劫难。

“当我死亡的那一刻，祂留在我身上的「借尸还魂」就会自动触发，而在我复生之后，我就会成为祂的「代行者」，从那以后，我的灵魂便只属于祂……

“我一直极力地想要避免祂所说的‘劫难’，为此甚至想过干脆放弃「职业者」这条道路，但是我转念一想，放弃超凡力量就等于主动放弃了命运，所以我还是没有去注销职业。

“不继续当职业者难道就不会遇到意外吗？反正我是不信的，现在这个世道，鬼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相比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还是继续「职业者」这条路让我更有安全感。”

流岚等人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们十分认同张浩泽说的话。

“我本以为那天就是我的劫难，而你们的出现让我避过了劫难，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张浩泽自嘲地笑了笑。

他确实因「借尸还魂」而活了下来，但却是顶着自己已故队友的尸骨继续活下去，并且灵魂永世不得安宁，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劫难？

不过现在去讨论这些也没有意义……活都活下来了，他也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真是如此吗？

张浩泽刚想继续说些什么。

突然，他视线的余光中，便见到几道影子正在蠕动，那熟悉的视觉感受，令他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起来。

“危险！”

比张浩泽的提醒更快的是陈默的爆炸手雷。

在得知影魔眷族会从影子里出现这一特点后，陈默就已经将周围所有的影子，自动纳入了自己的警戒范围之内，当影子开始晃动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察觉到异常。

她丢出去的手雷是消耗咒力自制而成的，这算是“防御工程”和“锻造”结合后诞生的产物，能够对一些无实体的超凡生物造成有效杀伤力。

流岚和关虹也迅速反应过来。

这次出现的影魔眷族数量不少，足足有七只……而它们的目标也很明确，正是先前从地下巢穴死而复生逃出来的张浩泽。

不过它们显然没有想到，流岚等人也会出现在这里。

自从那三只追杀杨过和吕小龙的影魔眷族在地下与流岚等人爆发过战斗后，它们似乎就共享了情报一般，知道这伙人不好惹，便始终刻意地规避与他们的碰撞。

这回可算是让流岚他们逮了个正着。

七只影魔眷族……追杀张浩泽显然是绰绰有余，但是面对已经进阶至铂金级的流岚和陈默，只有被当陀螺抽的份。

它们明显也知道这点，为了确保不被俘虏，它们甚至在交锋第一回合之后，便纷纷选择了自爆。

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流岚等人陷入了沉思。

“这些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情报？”

这是流岚最在意的地方。

“而且情报好像还出了问题？”

陈默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补充道：“它们这行为有点像是预判失误了一样……”

“嘶，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等等，预判？”

流岚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张浩泽。

“对了，我记得你说「亡骨」预知过你将会遭遇劫难。

“那位究竟掌握什么样的‘权柄’你知道吗？”

张浩泽似乎因为之前的心理阴影，再加上始终处于逃亡的环境，之前的心理压力始终没有得到舒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现在还有点心悸和后怕。

「亡骨」给他留下的「借尸还魂」只够他复活一次……

如果流岚他们没有找到他的话，恐怕自己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

而且自己已经将灵魂卖给了「亡骨」，再死一次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张浩泽？”

流岚的询问让张浩泽猛地回过神来。

“啊？啊……你说「亡骨」的权柄啊？”

张浩泽皱了皱眉，他有点不太确定地说道：“我对祂其实也不是特别了解，能够肯定的只有三项权柄，分别是‘死亡’‘复生’和‘骨’。

“至于有没有‘预言’之类的权柄，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要我猜测的话，我想大概率是有的。

“你们怀疑是「亡骨」给那些怪物提供的情报？”

流岚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

且不说司辰为了这点小事亲自下场有多低级，如果真的要张浩泽死的话，那「亡骨」完全可以收回赐予他的「借尸还魂」，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这种临时赐予的道具，又不是给予“使徒”名额，自然是想什么时候收回，就什么时候收回。

要是过分一点，这种赐福道具完全可以用来挑逗那些自以为得到神明恩宠的信徒，等实际到了真正该用的时候，根本触发不了道具的效果。

“我只是想知道，在「预言」这个领域里面，是否还有其他神明……尤其是半神级别的存在。”

现在这个时代其实才刚开始没有多久。

如今坐在「司辰」之位上面的基本都是从旧时代过来的老古董。

那些家伙不管再怎么不靠谱，好歹也是经过上一代「旧日司辰」严选的，应该还不至于去跟一位不知底细，甚至还没完全暴露出来的“外神”勾结在一起。

反倒是那些觊觎着「司辰」之位，又对“外神”可能不是那么了解的半神们，说不定会遭到那位穿越而来的“欺诈之神”的蛊惑。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也没办法主动联系那位。”

张浩泽的表情有些尴尬。

他的「代行者」身份毕竟不是从正规的「代行仪式」中获得，他本人也对仪式学一窍不通，根本没有掌握与「亡骨」沟通的渠道。

这点倒是和张毅有些相似。

“好吧。”

流岚也只能无奈作罢。

不过这多少也算是条重要线索，回头可以让陆鸣去问问锁心或者贪月，祂们也许知道些什么。

——像这种非学术类问题，石钥基本不会怎么理会流岚，不然他现在就可以直接布置祷告仪式了。

……

“所以，当初你用队友的尸骨复活之后，就躲到森林区域，然后通过那边的传送门离开了地牢？”

张毅看着面前的张浩泽，陷入了沉思之中。

由于被拐到了这个隐藏副本之中，在离开并与陆鸣他们取得联系之前，张毅根本不清楚那边的情况。

不过，张浩泽的描述确实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没错，离开地牢后，我就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经历上报联盟分部了，不过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应对「猩红王国」的失控，这件事情也没有引起重视。”

张浩泽叹了口气。

“直到后面战争爆发时，我们才发现进入过那轮地牢的职业者，几乎90%的人都被影魔眷族顶替了身份。

“不仅如此，在掌握了现实世界的锚点后，他们似乎还具备某种传送或者制造同类的办法，被替换的人也越来越多……

“到后面，第十三区彻底沦陷，这片区域被「猩红王国」接管，那些家伙才收敛了一些。

“但实际上，它们只不过是在养精蓄锐罢了，当「暗影之潮」彻底爆发后，就连「猩红王国」都不得不放弃大半自己掌控的疆土，以收缩控制区、提高掌控精度的方式，来应对那些怪物无孔不入的潜伏。”

张毅听完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突然说道：

“那按照你的意思来说，那些怪物也会继承被自己替换掉的职业者的记忆咯？”

“那当然。”张浩泽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不然他们也不至于那么难对付，早就被揪出来了。”

“哦……”

下一秒，血光在地下通道中闪烁。

“张浩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洞穿了自己心脏的张毅。

“抱歉，我不信……”

张毅用一种惭愧的目光看着张浩泽。

“我跟你其实不是很熟，如果你在那个时候遇到了陆哥他们，我还能相信你可以活着出去。

“但你没有，所以我只能假设你一定会遭到它们的追杀——你一定会死。

“你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是你在一个很明显的问题上暴露了。”

张毅很坚定地说道。

“陆哥、陈默或者关虹，谁都有可能会离开第十三区，但是……流岚他一定不会。

“哪怕他当初他出于不可抗力，被迫离开了，但既然回来了，只要第十三区没有彻底重建，他就一定不会走。

“除非他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