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自裁谢罪

远处侍立的叶府家仆们如遭雷殛,手中铜盆哐当坠地,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在廊柱间回荡。

第三处府邸。

九鼎城王氏宗祠,檀香缭绕中正布置家事的王老太爷话音骤停,琉璃瓦顶无声碎裂,森冷刀气透颅而过,族谱宣纸霎时浸透猩红。

惊惶哭喊刚起便戛然而止,鎏金门环在血泊中轻轻摇晃。

城西雷氏宅院。

城东马家武场。

金海商会的赵氏银楼。

……

残阳尚未沉入檐角,沈靖安掌中玄铁刀已饮尽十三族血脉,罡气境长老布下的天罡阵如薄纸破碎,半步神变的耄耋宿老甚至来不及捏碎传讯玉符。

这些自诩精明的世家大族,将白月商会子弟首级装点锦盒时,怎会料到自家门楣转眼便挂满招魂幡?刀光掠过的庭院里,血珠顺着金丝楠梁缓缓滴落。

郭府别院,沈靖安踏碎门槛时,玄铁刀锋正折射着最后一缕暮光。

“五日?”

戏谑声穿透雕花屏风,郭凤儒手中骨瓷茶盏砰然炸裂,檀木案上,盛放侄儿首级的沉香木匣犹自渗着血水。

“沈……沈靖安?”

紫袍老者踉跄后退撞翻博古架,玉器坠地的脆响中,青年倒提长刀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拖出狰狞血痕。

“十三族七百六十一口已入黄泉,郭家主是要自裁谢罪,还是……”

刀鸣乍起,玄铁刃上未干的血迹在空中划出妖异弧线。

郭凤儒周身真气暴涨,腰间软剑如毒蛇出洞,两道残影交错瞬间,琉璃宫灯轰然炸裂,漫天星火映照着梁柱上渐次绽放的血梅。

残阳如血,郭凤儒喉结滚动咽下最后一丝恐惧,周身气劲骤然炸开,地面青砖寸寸碎裂。

他化作离弦之箭暴射而出,掌心凝聚的罡气漩涡发出刺耳尖啸,却在距离目标三丈处硬生生顿住。

沈靖安横刀的动作看似随意,刀锋却在刹那间割裂暮色,寒芒自下而上划出新月弧度,空气被斩出真空波纹。

郭凤儒保持着前冲姿态,瞳孔中倒映着逐渐错位的天地,直到血线自眉心蔓延至丹田。

收刀归鞘的金属摩擦声惊飞檐角寒鸦,沈靖安黑袍翻卷着消失在巷道尽头,在他离去后三刻钟,九鼎城十三处深宅接连响起惊叫,血腥味漫过朱门绣户,惊惶的铜锣声此起彼伏。

城南听雨轩内,云德居士正捏着紫砂壶浇淋茶宠,蒸腾的水雾中,茶宠龟甲纹路突然崩裂,侍从踉跄撞开竹帘:“郑家……全没了!”茶盏悬在半空,云德指尖微微发颤:“倒是个急性子。”话音未落,又有探子扑跪在石阶:“金家祖宅已成焦土!”

案几上的茶宠彻底碎成齑粉,当第七道急报传来时,云德猛地攥碎紫砂壶,混着血水的茶汤滴落在地图上,恰好淹没了十三处朱砂标记。

“半天!仅仅半天!”他盯着满地瓷片,忽然神经质地低笑起来。

庭院里惊鸟掠过残月,带着血腥气的夜风卷起满地战报,那些墨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刀断山河沈靖安,正用十三世家的血在九鼎城写下战书。

血色夜幕笼罩九鼎城,十三支世家精锐在围剿白月商会的途中遭遇致命反杀,当沈靖安长剑归鞘时,所有参与行动的家族竟遭满门血洗,这个消息如同惊雷般在黎明前炸响。

连云德居士握着茶盏的手掌微微发颤,青瓷杯沿裂开蛛网纹。

而在百里外的任氏别院,任问霄正将案几拍得粉碎,派往郑家的密探带回的情报显示,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点燃信号焰火就被全数歼灭。

“定有内鬼走漏风声!”这位枭雄的指节捏得发白,案上墨迹未干的战略图被揉作一团。

正当他欲亲赴现场查探时,接二连三的噩耗如暴雪般压来:叶家祖宅火光冲天、王家暗桩全军覆没、杨家密室惊现血河……

最致命的打击来自黎明破晓时,跟随他三十余载的郭凤儒,被发现横尸在豢养金丝雀的庭院里,喉间剑痕细若发丝。

这位素来沉稳的掌权者终于暴怒,玉扳指在掌心碎成齑粉:“那孽障必须死!”

两个时辰后,整座城池的酒肆茶楼都在议论这场血色清洗,贩夫走卒们交换着惊骇的眼神:“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沈靖安竟把十三条地头蛇全炖成了蛇羹!”

更有人发现,那些平日趾高气扬的小家族管事,此刻都躲在门缝后瑟瑟发抖。

醉仙居二楼临窗的雅座上,玄尘真人捻着胡须轻笑,瓷勺轻叩着冰糖雪燕盏:“丫头,你心心念念的那位煞星,昨夜怕是斩了上千颗头颅。”

对面鹅黄衫子的少女耳尖绯红,玉箸险些戳翻青瓷碟。

白梅纹纱裙少女斜倚雕栏,发间银铃随着摇头动作轻响:“玄尘道长莫不是唬我?云德先生可是连父亲都要执弟子礼的大能,那人怎敢……”

周樱尾音尚未消散,玄尘指间茶盏已凝出冰霜,这位素来温和的剑阁长老罕见肃容:“上月嫣亭山雷云蔽日三日不散,天道盟主陨落时的剑意至今未散。”

玉簪“叮当”坠地,少女慌忙俯身,垂落的青丝掩住煞白的面容,她自然知晓天道盟主的分量,去年寿宴上,那位可是坐在云德居士上首的贵客。

廊外忽起清风,卷着几片染血的信笺飘落石阶,林萱拾起细看,朱砂写就的十三世家名录正被墨迹逐个划去,最后一笔力透纸背的“郭”字犹带剑气。

“他当真……全斩了?”周樱攥着绢帕的指节发白,这些时日听说的种种传闻突然变得真切,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名字终于撕开云雾。

玄尘轻叹着望向东方渐起的星子:“明日任家祭祖大典,云德特意将诛魔会推迟五日,你当真是觉得他们心慈手软?”

九鼎城南,章天岳盯着案上十三盏接连熄灭的魂灯,突然放声大笑,侍从惊见家主指间掐碎的玉扳指正渗出鲜血,却混着茶水在青砖上绘出狰狞笑纹。

“备轿!不……牵我的照夜白来!”他胡乱抹去掌心血迹,那方藏着任家密信的鎏金匣被随手抛进池塘,水面倒影里,男人眼中跳动着赌徒揭盅时的炽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