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谢惊春线:少年初长成

初春时节,郊外草木泛青。

一道飞尘自官道尽头卷来,旌旗猎猎。

谢惊春一身墨金战袍,腰佩长刀,身姿挺拔如松。

两年沙场历练褪去昔日少年气,眉眼间多了几分冷峻沉稳。

如今他已经二十一岁,肤色微黝,轮廓更显英朗,骑在马上,目光清冷,宛若利剑出鞘。

远远看见郊外那道熟悉的身影,他陡然一震,急忙下马。

“父亲,母亲。”

谢惊春单膝跪地,低声行礼,声音微哑却铿锵有力。

秦九微上前扶起他,眼中含着几分隐忍的激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亲手为他整了整衣襟,眼中满是疼惜。

“瘦了,也黑了。”

“是不是还跟以前那般,打起仗来就不顾吃喝?”

谢惊春眼中却泛起一层热意,“孩儿让母亲担心了。”

“你这一去就是两年,连加冠礼都未曾替你办上。”秦九微轻声说着,语气中隐隐透着歉意。

谢惊春摇头,“能保大晋西南无事,不负皇上所托,孩儿已心满意足。”

说着,他转眸,目光在四周扫过,疑惑道:“二弟,三弟呢?”

秦九微闻言笑了笑,“你二弟如今在宫里,皇上让他去讲课,脱不开身。”

“讲课?”谢惊春一愣。

“我走那年,他才十五岁,如今竟成了帝师了。”

“皇上信任你二弟,你也是知道的,去年谷夫子重病一场,之后便归隐了。”秦九微温声解释着。

“当时对于帝师的选择,大臣们吵闹不休,最后是皇上钦点了你二弟,众人这才作罢。”

谢惊春听完,不由得轻吸一口气。

“二弟不过十七岁,竟然已经是帝师了,不愧是二弟。”

他话音未落,又追问道:“那三弟呢?谢珏去哪儿了?”

秦九微轻笑了一声,“他啊,前几日刚跟着沈夫子出京了,说要去江南看一家铺子。”

“江南?”谢惊春微微挑眉。

“果然,三弟还是对经商之道更感兴趣。”

春风正暖,马蹄踏青,归人重聚。

熟悉的人一个个出现在面前,谢惊春心头也终于踏实下来。

他骑在马背上,目光随意掠过人群。

忽然,视线在某处定住了。

秦九微身侧一个少女随行在侧,她身着月白裙衫,腰间系着丁香色软带。

皮肤白净,五官精致,却不是那种惹眼的明艳,而是一种极克制的清秀。

像窗外新雨后才盛开的梨花,寂寂无声,却教人忍不住再多看一眼。

谢惊春一眼就认出了她。

南南。

两年未见,她竟也悄悄长成了大姑娘模样。

走的时候她十四岁,如今,也有十六岁。

竟已经长这么高了。

谢惊春眼睛一亮,嘴角带笑,冲她轻快挑眉一笑。

可南南只和他对视一瞬,仿佛觉察到了什么。

很快别过头去,留给他一个雪白的侧脸。

谢惊春的笑顿在唇边。

他怔住片刻,收回目光,心头莫名堵了一团闷气。

不是两年未见,她应当是想念他的。

就算不说话,也该有个笑吧。

可她竟然连看都不看他。

他暗暗拧眉,一手紧握缰绳,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马鞭的把手。

谢惊春扭头,再看一眼她。

却见南南一直认真听着身旁侍女说话,眼神清润温和。

却唯独不理他。

他撇过头去,牙关轻咬。

……这丫头变了。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一行人回到景王府。

自高澈登基之后,谢砚礼受命辅政,他们一家便搬到了这里。

景王府占地辽阔,布局雅致,比起侯府更显安静清幽。

而且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

比在侯府时自在许多。

谢蕴年纪尚幼,还跟着秦九微和谢砚礼一起住在主院。

其他三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院子独住。

谢惊春住在松霁堂,谢景住在砚斋,谢珏住在听荷轩。

几人走进景王府时,已近午时。

廊下红榉投影斑驳,清风吹得树影摇晃。

秦九微转头看他,“春哥儿,你先回松霁堂,把行李安置妥当,稍后来主院,我们一同用午膳。”

谢惊春点头应了,转头欲走时,脚步却顿了顿。

他忍不住又回头,又望了一眼。

南南正站在秦九微身侧,姿态得体温顺,手里还捧着刚才路上秦九微递来的披风。

她安静极了,如一汪不起波澜的清水,连呼吸都是轻的。

谢惊春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微微垂下的睫毛上,轻轻扬了下眉梢。

故意清了清嗓子。

可南南却仿佛没听见。

她依旧安安静静地站着,未曾抬头。

谢惊春一瞬间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透明的。

他眸光一顿,脸上的笑意冷却了下去。

谢惊春在松霁堂收拾完,便径直去了主屋。

他换下戎装,换上了一袭月青色常服,衣襟素净,腰间只系了一枚暗纹玉佩。

比起刚归京时的肃杀英气,此时的他多了几分从容与沉稳。

眉目间的少年锐气依旧,却被压在了锋芒之后,如沉剑入鞘,愈发内敛难测。

他迈步进了主院,庭中日光斜洒,几株芍药已开得极盛。

谢蕴穿着藕粉色襦裙,正坐在地毯上玩团花球。

见谢惊春来了,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叫了一声:“大哥哥!”

谢惊春眼角一弯,笑着走过去,蹲下身将她轻轻抱起。

小姑娘奶香软乎,一双小手趴在他肩头,咯咯直笑。

“蕴儿,想我了吗?”

谢惊春将她举高高,小姑娘笑得更响亮了。

玩了一阵,谢砚礼走了进来。

谢惊春便将谢蕴抱回软榻上安置好,随谢砚礼一同入内。

屋内谈话渐入正题,两人低声交谈。

说到政事,谢惊春神色立刻专注起来。

谢砚礼问了许多西南的事情,谢惊春一一作答。

此时,不远处。

南南正跪坐在小案前,捧着一盏热茶,双手递给秦九微。

她的动作极其得体,手中茶盏端得平稳。

秦九微接过茶盏,笑道:“你泡得比之前更好了。”

“是宋嬷嬷教得好。”南南垂首应着。

谢惊春听到了南南说话,却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哼。

她不理他,那他也不要再理她了!

午膳时分,长案之上菜色丰盛。

一道道色香俱佳的佳肴依次摆上桌面,香气四溢。

“今日回京,这段时间辛苦了,多吃一点,这些都是你之前喜欢吃的。”

她指了指案边一盘酱烧羊肋,“这道菜也不错,之前在侯府的时候常做,来尝尝,看看有没有变味?”

谢惊春笑道:“母亲说好吃,那定然是好吃的。”

说着,他抬手欲夹,却发现那盘菜隔得略远。

他下意识撑起身子,手臂伸到一半,却还是差了一寸。

秦九微见状,唤道:“南南,帮你春哥儿布一下这道菜。”

站在她身后侧的的南南立刻应了,“是。”

她起身走过来,绕到谢惊春身旁,低头给谢惊春布菜。

就在她俯身的一刹那,谢惊春忽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那香气极淡极清,不是脂粉气,倒像是雪后梅林的味道。

谢惊春的动作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