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侯爷,你在等小萨吗

打牌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魔力?

李北玄坐在都护府的大门外,捧着脸怀疑人生。

自从麻将在安西军营里风靡开来,整个都护府直接就不一样了。

原本蔫头耷脑的伤兵们,如今只要一听到“摆桌子”的吆喝,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连换药时龇牙咧嘴的劲儿都没了。

更离谱的是,这股热潮很快从伤兵营,漫到了玉门关守军里。

那些刚换完岗的士兵,饭都顾不上吃就往牌桌前钻。

有人为了抢个好位置,甚至和同袍大打出手,最后被拽去军帐罚站时,还攥着张发财牌念念有词。

就连几个平日里板着脸的偏将,也开始研究起“七小对”和“十三幺”的门道。

这天晌午,李北玄被吵得头疼,搬着板凳躲到大门外透气。

还没坐稳,就见高蔚生被两个小兵半架着往牌桌方向拖。

这位浑身绷带的爷嘴上喊着“不去不去”,可脚尖却偷偷往回勾。

显然是惦记着昨天没胡成的那把清一色。

“侯爷!一块儿来呗!”

高蔚生远远瞧见李北玄,立刻扯开嗓子喊。

李北玄挑眉看着他:“不是说麻将没意思?”

“真香!”

高蔚生掷地有声的说道。

正说着,院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哀嚎。

李北玄探头望去,只见个络腮胡的老兵瘫在椅子上,手里攥着张白板欲哭无泪:“我的羊腿啊,就差一张东风!”

原来不知谁定下规矩,牌局赢家能找李北玄要份加餐,输家则要帮大伙洗三天臭袜子。

我靠。

狠毒。

李北玄搬着小板凳,又离着都护府远了一点,继续捧着脸想心思。

“在看什么?”

执失雅不知何时,搬着板凳在李北玄身旁坐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彼时,安西城门正缓缓敞开。

厚重的木门推开时发出陈年朽木的呻吟,裹着沙尘的风卷过门洞,扬起几面褪色的战旗。

自西域联军退兵后,这城门已是第三次开启,虽没了战前商队络绎不绝的热闹劲儿,倒也渐渐有了人气。

几个头戴毡帽的粟特商人,正赶着驮满皮毛的骆驼,试探性地往城里张望。

后头跟着挑着菜筐的老汉,筐里新割的韭菜还沾着晨露。

城门口查验文书的士兵多了几分耐心,不再像战时那般剑拔弩张。

有个小兵甚至和卖馕的小贩讨价还价起来,末了掏出几枚铜钱,换来两个还烫手的面饼。

“前日有商队从龟兹来,说是三国正忙着往长安送礼。”

执失雅笑眯眯的说道:“听人家说,于阗使臣的马都跑死了三匹,就怕晚一步挨罚。”

李北玄一听,也笑了。

于阗老国王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有贼心也有贼胆。

但是贼心不大,贼胆也小。

吃肉不想着吃最大块的,挨打也总想着第一个认怂。

这次跟着波斯闹事,本就是抱着“捞点好处就跑”的心思。

见着武朝大军压境,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立刻把波斯送来的好处原封不动退还,生怕晚一步就触怒天威。

在这位老国王眼里,于阗不过是西域一隅的小邦。

既没龟兹的兵力,也缺焉耆的地势。

想要在大国夹缝里求生存,就得把“识时务”三个字刻进骨子里。

当年武朝大军第一次西征时,他就主动献上了国内最肥沃的牧场,第一个主动臣服。

如今听闻朝廷要问罪,更是连夜把最宠爱的三公主塞进使团。

说是仰慕中原文化,实则就是拿女儿当护身符。

更绝的是,据说于阗使臣出发前,老国王还特意把他叫到密室,给了他一张“保命指南”。

上面写的啥?

很简单。

见到天可汗,要先磕三个响头。

说话声音要抖,眼泪得说来就来。

若是被质问,就把责任全推给波斯。

必要时还能挤出两句“老臣每日以泪洗面,悔恨不已”。

要是实在不行,就把国内矿山赋税再让出两成。

只盼着赢世民能把他们当个屁给放了。

但凡赢二不是铁了心要立威,大概率对于阗是要轻拿轻放的。

毕竟于阗在西域三国里最识时务。

每次闹事冲在最前的是龟兹,背后搞小动作的是焉耆。

于阗顶多算个跟着喝汤的。

老国王这一套认罪十八连使出来,又是献女儿又是割赋税,姿态放得比尘土还低,反倒让朝廷不好下重手。

李北玄望着城门口小贩递面饼时露出的憨厚笑容,突然觉得于阗老国王这算盘打得精明。

在西域这地界,实力不足就得靠眼力见儿活着。

就像安西城里这些寻常百姓,战火来时扛着锄头守城,和平了就赶紧摆摊卖菜,只求个安稳日子。

于阗老国王把自己摆在听话小媳妇的位置上,既让朝廷出了气,又不至于伤筋动骨。

回头还能借着亲善武朝的名头,在西域小邦里摆摆谱。

真是好一根墙头草啊。

李北玄拍拍屁股,带着执失雅挪了个地方。

“这儿有阴凉,晒不着。”

李北玄笑眯眯的说道,用袖子给执失雅扇了扇风。

执失雅小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随后佯装不在意道:“侯爷在这里坐着干什么?等人吗?”

李北玄点了点头,也不避讳执失雅,干脆道:“等我的好朋友们上门来。”

好朋友?

执失雅一愣。

下意识张望城门方向。

她原以为李北玄等的是长安来使,或是西域哪个部落的首领,却不想他竟用“好朋友”来形容。

这……

在执失雅印象里,李北玄可不是个爱交朋友的性格。

这人看着好说话,实则心里有杆秤,对“朋友”二字更是严苛得很。

初到安西时,他周旋于各方势力间,说的话十句有九句带着三分算计。

真正能被他放在心里、划为自己人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虽对谁都客客气气,面上总挂着笑,骨子里却是外热内冷的性子。

能被他称为“好朋友”的,要么是能派上用场的帮手,要么……就跟那个小萨、波斯王子阿尔达希尔一样,是个倒了八辈子霉的冤大头。

搞不好跟他还有仇。

被李北玄等的人,怕是要倒霉了。

想了想后,执失雅问道:“侯爷在等小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