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一千五
契丹、奚归了平卢,范阳肯定不满意,内部的怨言非常大,甚至赖在契丹不走。,w?d-s-h,u`c^h·e.n·g,.\c¢o/m~
李光弼也是交涉了很久,加上王忠嗣派张齐丘过去做中间人,历时一个多月,才将范阳的大军给劝了回去。
回来之后,他们的矛头全都指向了薛嵩,导致了范阳内部的军阀派系出现裂痕,两派势力唆使手底下的士卒,在暗地里起了不少冲突。
当然了,都是小冲突,没死多少人。
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靠时间来解决的,时间久了,什么也都淡了,薛嵩也只能选择隐忍,什么话也不说,也尽量约束手下不要与对方起冲突,日常非常低调。
他指望靠时间来淡化他脑袋上这顶“范阳罪人”的帽子,但是很显然,安禄山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九月初的时候,范阳节度使安禄山领衔,一帮刺史兵马使署名,状告薛嵩在范阳贪污腐败,纵容军士欺压百姓,抢夺田亩,无恶不作的奏疏,被送进了长安。
他并没有冤枉薛嵩,因为这些坏事,大家都在做,就看谁有准备谁没有准备。
还是那句话,没有瑕疵的官员,在大唐并不多见,罪可致死的官员一抓一大把,但是他们大多数都过的好好的。
贪污腐败,在有些时候,对国家的发展是起到积极作用的,也许听起来非常扯淡,但这是事实。
因为不贪污的官员,往往他也不做事啊,那才是尸位素餐。
薛嵩他们家在范阳经营十几年,没有强占田亩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军阀头子,就是要捞钱,还要帮助属下捞钱,他这个大哥才能做得稳。
上面捞、下面捞,捞的都是百姓的,百姓越穷越好驾驭,这是现实。
朝堂上这帮人,天天都在动脑筋,有过外任经验的数不胜数,自然知道地方官那都是些什么货色,别人干的事情,他们以前都干过。
裴耀卿在朝会上,针对范阳告状的事情,也只是淡淡一笑:
“以前是告裴宽,现在是告薛嵩,罪名还都差不多,看样子范阳的官员,基本也都是这样的。-咸.鱼¢墈!书\ *庚′欣_醉~全.”
裴宽在殿内附和笑道:
“裴公睿智,若论贪腐,河北比之江南有过之而无不及,上奢下贪,几成常态,算算日子,与我们预料的差不多,安禄山决定跟薛嵩翻脸了。”
他只敢拿江南作比喻,不敢提两京,大家都知道,两京才是贪得最狠的,但是事实往往无法说出口,因为在座的,百分之八十来自两京走廊贵族集团。
朝廷这边,早就在等着安禄山了,对方肯定不敢以契丹和奚的事情再做文章,因为这是朝廷已经定下的,再揪着不放,那是跟朝廷做对。
但是他们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打算趁机将薛嵩踢出范阳,然后扫清薛嵩党羽,丢了契丹奚,完全掌控范阳,对于安禄山来说,也不吃亏。
薛嵩是不会被拿掉的,这是朝堂上已经有的定论,放薛嵩在范阳,就是恶心安禄山。
但是既然一镇节度告状,那么朝廷肯定是要认真对待的,范阳的这一步动作,也完全在朝廷的掌握之中。
所以今天的朝会,荣王李琬也来了。
李琩曾经让李琬私下里好好的熟悉一下范阳的事务,其实就是在为今天做准备,搞掉安禄山,最为名正言顺的方式,就是由皇室成员接手,最好就是亲王。
亲王去了,你敢反对吗?你敢跟他对着干吗?
而李琬是李隆基诸多儿子里,最富贤名的,能力也非常出众,这段时间与很多大佬接触,对范阳的了解也是进一步加深。
由他借着审查之名,接手范阳,最符合朝廷的利益。
李林甫开口道:
“按照惯例,朝廷理应派遣一名巡察使,往范阳调查实情,臣以为,荣王最合适。”
李适之也附议道:
“臣赞成,荣王宗室贵胄,朝廷派他去,可见陛下对此事的看重,也最为彰显公正。*精·武\暁~税′罔· ¢更_歆¢醉¢全!”
李琩点了点头,看向李琬道:
“荣王去了范阳,凡事不要着急,慢慢来,朕拜你为河北道采访处置使,不单单是范阳,整个河北地域,各州县地方官政绩、行政军务都在你的监察范围之内,为期两年。”
外派这样级别的官员,必须有使用期,而且会在敕文上写的明明白白,意在告诉被巡查区域的官员,他是个暂时的,他的话,哪些能听哪些不能听,你们要心里有数。
如果不这么做,人家李琬振臂一呼,说是要清君侧,你们跟不跟?
李琬郑重其事的起身,揖手道:
“臣遵旨!”
......
最近十六卫最犯难的,就是左骁卫了。
朝廷有政令,从各个藩镇调遣一支边军进入关中地区,按照卢奂原本的意思,是以工代饷,给他们找个事干,既肩负戍卫之
责,也能干点活,算是最大程度压榨边军的价值。
但是呢,进入京师之后,不一样了,因为朝廷又有了新政策,贵精不贵多,要搞什么军中选拔,淘汰的人,给三条路,一是去荆州屯田,二是去江淮种棉花,三是留在关中卖苦力。
只要去屯田或者种棉花,到了地方之后,地方官府会为你授田,而且你的子孙后代可以优先进入官学读书,也可以参加武举和科举。
这其实是一种变向的裁军和人口迁徙了,但是规模不会很大,对于地方州县的影响也非常有限。
第一支进入关中地区的,就是来自河西藩镇赤水军的一千五百人,这些人被暂时安顿在了长安城郊外的左骁卫大营。
准确来说,是很久之前就废弃的大营,他们抵达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是维修改造,没歇几天就有活干了。
那么左骁卫为什么头疼呢?因为有上令,赤水军的这些人将与左骁卫一同接受兵部考核,这是朝廷的第一次试验,也就是说,他们要当出头的。
“兵部的意思,咱们和边军一起接受军中大考?通过考核的并入左骁卫,淘汰的去干苦力?”左骁卫将军郭鹏,在卫所的大堂内,一脸不可思议的惊讶道。
这个人出身太原郭,是睿宗时期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代国公郭元振的小儿子,郭元振是进了武庙,也进了凌烟阁的人物。
另外一个左骁卫将军,是个新人,刚刚封的官,就是这个人将一千五百人的赤水军带进长安的,他是赤水军的第四号人物,名叫辛思廉,他的儿子就是那一千五百赤水军的突将,名叫辛云京。
辛思廉听到这里,微笑道:
“有幸与左骁卫同场竞技,赤水军与有荣焉。”
人家这话本来就是一句谦虚的话,强龙不压地头蛇,长安这边,十六卫对赤水军怨气很大,他有心缓和,所以姿态放低了些,实际情况是赤水军压根瞧不起左骁卫。
但是落在其他人耳中,似乎有些阴阳怪气了。
这一次,朝廷多少是有点阴了,让左骁卫与赤水军一起接受考核,那么明摆着,裁军裁的是左骁卫。
虽然留下来的赤水军并入左骁卫,无疑大大加强了左骁卫的实力,但是淘汰的那些人,都是关中老军户,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职位,关系复杂,人事上面变动,不好动啊。
大将军戴国公李道邃,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犯愁,因为卫府当中不少他的人,万一被淘汰了,这些人必然找他诉苦,而且实质上,很有可能削弱他这个大将军对左骁卫的控制,总之,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先帝在世时,便已经一再下令,南衙北衙整肃军纪,加强训练,若是届时技不如人,只能怨你们自己,”
李道邃这是先将丑话说在前头,没办法,上头压着他呢,他这次不能开好这个头,朝廷饶不了他。
因为今后其它卫府怎么搞,是要按照他这一次的路子来的,他这个榜样做好了,朝廷满意,做不好,一脚就把他踹下去了。
当年的郭元振,帮助先帝诛杀太平公主,多大的功劳,结果因为打扰了先帝骊山阅兵,直接就被流放了。
是的,哪个皇帝在军队改革上面,都是眼睛揉不得沙子的。
兵曹参军事柳勣,开口道:
“这件事,暂时不能往下传,不然军中必然动荡,下面儿郎闹不满,可就糟了。”
这小子是个机灵人,历史上就是出卖了岳父杜有邻,这一世还是,杜有邻这一次全家流放的罪名,可不是因为女儿是太子良娣,而是柳勣见势不妙,说杜有邻参与了太子谋反。
事实上,杜有邻没掺和。
录事参军事杨钊皱眉道:
“不行,这是朝廷的政令,你必须提前跟下面说清楚,届时军演的时候,才能尽力而为,输了也服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输了也不会认命。”
说罢,杨钊朝李道邃道:
“敢问大将军,兵部这次打算筛选多少人?”
李道邃余光瞥了一眼辛思廉,道:
“刚好一千五。”
左骁卫一众官员顿时傻眼,还能这么干啊?你干脆将赤水军替换进来得了,何必那么麻烦巧立名目?
“那么,赤水军等于削减了一千五百人?”柳勣惊诧道。
李道邃面无表情道:
“如果被筛选下来的选择留在关中以工代饷的话,那么他们就属赤水军了。”
辛思廉转过头去,算了吧,赤水军不要。
朝廷这么一倒腾,藩镇边军反而并不排斥了,因为他们等于是来代替十六卫留在关中过好日子。
这样的差事,傻子才不愿意来,至于淘汰的那些,你强塞给藩镇,藩镇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