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宛陵天意
「刘统领,听闻金贼势大,兀朮亲临常州。我们这点人马,是否能敌得过?」一名偏将低声询问。
刘晏面沉如水,挥鞭指向前方:「职责所在,休得多言!常州一失,临安危矣。我等既为天子亲军,自当舍命以保社稷。」
队伍又行数里,忽见前方高地上矗立一座雄城,城头旌旗飘扬,但那旗帜却并非宋朝龙凤纹饰,而是一面蓝底日月圣火的明教战旗,随风猎猎作响。刘晏猛然勒马,脸色剧变。
「怎么回事?常州城已落入明教贼人之手!」
刘晏拨马登高远眺,只见常州城头兵士穿戴整齐,显然战备森严。而在城外平原之上,更是一片金戈铁马,完颜宗弼的大军如潮水般涌动,营帐绵延无际。明教和金军两方正处于对峙之中,战事一触即发。
「常州失陷,明教与金贼正在交锋。我军孤立无援,此地不可久留!」偏将焦急道。
刘晏目光凝重,沉思片刻,喝道:「传令原地扎营,列阵戒备!派人打探消息,看城中明教是否愿意议和,若其有意同抗金贼,或许还有回旋余地。」
正当赤心队在城外列阵时,常州城头现出一名身披甲胄、手持长刀的将领,正是明教第二师师长蒋居正。他目光如炬,注视着刘晏的军阵,冷笑道:「临安派来的援军,不过如此。」
旁边的女谋士刘若仙低声道:「刘晏虽非名将,但乃高俅心腹,擅长皇家仪仗,战力一般。若他们与金军交手,必败无疑。若能收降此队,我军在与金贼对峙时将更占优势。」
蒋居正点头:「不错。传令下去,派人下城与刘晏交涉,就说明教在江南立足,只为抗击金贼,若其愿意归顺,共同抗敌,我军可保其性命。」
当明教使者骑马至赤心队阵前递交信函时,刘晏看罢,面色阴晴不定。偏将问:「刘统领,明教要我们归顺,如何应对?」
刘晏握紧拳头,冷声道:「明教固然强势,但若投降,我等又有何颜面面见朝廷?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命全军固守此地,暂不行动!」
城头的蒋居正望着赤心队阵地未有动作,冷笑一声:「刘晏犹豫不决,终究是个鼠目寸光之辈。他若拒降,便让他被金军碾碎!」
赤心队扎营于常州城外,却进退两难:若攻城,明教强兵顽固难撼;若迎击金军,更是以卵击石。夜幕降临,营中士卒情绪低落,流言四起,隐隐已有溃散之势。
与此同时,金军大营内,完颜宗弼冷笑着听取探子禀报:「赤心队?不过是纸糊的军队。明日拂晓,本旗主便让他们明白,这江南之地,终究归我大金所有!」
常州城外,风声愈加紧迫,一场乱战的火焰正在黑暗中酝酿。星月微明,刘晏立于赤心队大帐中,凝眉沉思。桌案上摊开着宣州知府李光紧急送来的书信,言戚方叛宋,围攻宣州,形势危急,若无援兵,城破在即。
刘晏冷声道:「金贼步步进逼,江南危如累卵。如今明教和金军在常州僵持不下,我军置身其中,实属左右为难。若趁此机撤离,驰援宣州,或可避免全军覆灭之危。」
偏将闻言大惊:「统领!若弃常州而去,岂非坐实畏战之名?临安高太尉恐难容我等。」
刘晏冷笑一声:「高太尉坐镇临安,与战局相隔千里,如何分辨?我等救援宣州有功,自可将功赎罪!再者,常州已为明教所据,强求无益,不如保存实力,伺机而动!」
军议已定,刘晏当即传令,全军轻装简行,连夜拔营,向宣州方向疾驰。
清晨时分,完颜宗弼站在润州大营外的高台上,远眺常州方向,金黄色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脸上透着冷峻的笑意。
「刘晏这厢军不过七千,且皆是临安的虚弱之师。无论投降明教,还是对我大金效忠,都不过是棋子一枚。」
猛安详稳阿里赫抱拳禀报:「主子,探子来报,昨夜刘晏部已弃常州而去,正向南行,不知所图。」
「哦?」完颜宗弼眉头一挑,随即大笑,「这刘晏果然是贪生怕死之徒,竟连明教和我军都不敢选,宁愿逃往宣州!不过,此举正好,少了一支变数,大金攻常州便无后顾之忧!」
与此同时,常州城头,蒋居正亦接到刘晏撤军的消息。他沉吟片刻,笑对刘若仙道:「刘晏怕被我军和金军夹击,弃战而去,实属意料之中。」
刘若仙眼中寒光一闪:「但刘晏并非无用之人,赤心队若全数入宣州,势必增大第四师的麻烦。我军是否追击?」
蒋居正摇头:「不必理会。明教在常州站稳脚跟,便已是胜利。宣州远离我军主力,我等只需专注于江南核心地带,稳扎稳打。」
宣州城外,戚方率宁国县破城而来的北路军第四师主力军团,将城池团团围住。副将庞荣、龙随与戚方并马巡视,指点攻城事宜,命人搬运石料
、编制攻具,为破城做最后准备。忽然,一支羽箭从城头呼啸而下,钉在庞荣马前的泥地上。庞荣惊愕,翻身下马,拾箭取信,只见上书一行隽秀小字:
「戚方穷寇,天必诛杀。你是将家子,何至于依附盗贼?」
庞荣看罢,脸色顿变,悄悄抬眼打量戚方。戚方亦察觉有异,面露疑色,两人间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庞荣,箭上所书何意?」戚方冷声问道。
庞荣强作镇定,躬身回道:「城中守将不过是挑拨离间之计,末将断不为其所惑!」
戚方虽未言语,但眉间阴霾更甚,显然心中已有几分戒备。
是夜,宣州城内的知州李光召集募得的勇士数百人,分为数队,于城门开启时悄然潜出。李光亲自率领一队人马,直扑戚方营地,点燃粮草辎重,刀斧齐下,搅乱敌阵。
戚方军中骤起火光,号角声乱作一团,士卒惊慌失措,互相践踏,有人甚至误以为是内奸作乱,开始拔刀自相残杀。混乱中,李光部趁势撤回城内,贼军损失惨重。
次日清晨,戚方巡视营地,见烧毁的粮草、满地的尸骸,不禁勃然大怒。
「胆敢劫我营寨!城中狗官可恶至极!传令,加紧攻城,决不能放过这群蠢蠢欲动的鼠辈!」
戚方命人用竹木编缆,搭建浮桥渡过护城河。浮桥未及搭成,他又令贼军排列抛石车,飞石如雨点般砸向宣州城头。
李光早有准备,命军士用竹竿编成帘状,覆盖城墙,以抵御飞石冲击。巨石砸中竹帘,竟被反弹回地,落入贼军中。见状,城头守军士气大振,城外贼兵却愈加疲惫。
三日苦战后,戚方攻势始终无果,粮草亦告急,只得率军撤往宁国方向。宣州城内百姓望见贼军退去,齐声欢呼。
战事稍缓,李光却未露喜色。他退回府中,将匕首放入枕匣,与家人说道:
「戚方贼寇退去,城内虽安,但恐他日卷土重来,宣城未必能长保。我若守城不成,必以身殉。若见有人前来取此匕首,便是城破之时,你等亦不可落入贼手,当随我一同自尽。」
家人闻言,皆掩面痛哭,却不敢违抗。
此后数日,城内忙于修整城防,李光每日巡视城头,召集士绅商议抗敌之策。城外,戚方退入宁国后,整顿兵马,誓要再战宣州。
刘晏率七千厢军至宣州城南,闻戚方军扎营城北,当即提大杆刀,率亲兵数百,自城南绕至城西,疾驰北门,直奔戚方中军大帐。未及片刻,刘晏已冲至贼营外围,挥刀喝骂:
「戚方,你这厮!马家渡战败后,竟甘为明贼走狗!今日刘某要活捉你,送回临安,千刀万剐!」
戚方闻声,惊怒交加,急出帐披甲上马,挺枪迎战,大叫道:「刘晏!你不过是高俅一条走狗,今日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二人于营前交锋,刀枪相击,火星四溅,斗了十余合,刘晏刀法凌厉,戚方渐露败势,不得不拨马退走。
刘晏见戚方退去,心生得意,拨马单骑追击。未料戚方见宋军人数不多,遂于骆驼山设下伏兵,待刘晏孤军深入时,截断归路。戚方率偏将龙随折返,二人挺长枪迎战。
刘晏见状,毫不畏惧,大喝一声挥刀劈来,与二人斗得难分难解。龙随枪法迅猛,与戚方一左一右夹攻刘晏,战至二十余合,刘晏力渐不支,只得拨马退至天宁寺前。
不料刘晏所骑战马蹄陷泥淖,挣脱不得,刘晏翻身下马,持刀步战,左斩右劈,竟连杀贼众数十人。贼兵见其勇猛,不敢近前。戚方见状,冷笑道:「刘晏,你虽英勇,也不过是孤身匹夫,今日难逃一死!」
戚方与龙随下马夹击刘晏。三人步战于寺前空地,斗了十余合,刘晏渐显疲态,稍有疏忽,被龙随一枪刺中左腿。刘晏大喝一声,倒地不起。
戚方上前冷笑,长枪直指刘晏胸膛,喝道:「如今还嘴硬么?早降便罢!」
刘晏怒目而视,骂道:「贼子,今日死于你手,来日自有忠臣良将取你狗命!」
话音未落,戚方一枪刺入刘晏胸口,鲜血飞溅,刘晏长叹一声,气绝身亡。
刘晏于天宁寺外战死的消息传至宣州城,守军士气大衰。戚方部将龙随率人将刘晏首级悬于长矛之上,沿宣州城外游走示威,城内民心惶恐,四散奔逃。
知府李光站在朝京门城楼上,看着城外明教旗帜与戚方军队的整饬阵列,眉头紧锁。他对幕僚叹息道:「刘晏尚且不敌,宣州虽有城墙,亦如空壳。天命不佑,难保此地矣。」
第三日午后,正当戚方部依旧列阵于城下之际,宣州东墙忽然传来轰然巨响。土墙在连日的雨水冲刷后,自然塌陷数十丈,露出一道豁口。戚方闻讯,立刻指挥第四师调整兵力,兵分三路,迅速逼近豁口。
李光得知东墙塌方,先派人抢修,却因土木破旧,难以补救。他无奈下令严守其余城门,亲自督战。但城内守军早已士气低落,有不少士卒逃跑,剩余者也只是苟延残喘。
戚方指挥贼军从豁口长驱直入,明教旗帜插上城墙,城内守军未作多少抵抗即四散奔逃。
李光见城已陷,回到府中,拿出匕首,沉声对家人说道:「大势已去,我在此地守了两载,已无颜见祖宗和朝廷。你等随我殉节,以免辱身。」然而,其家人劝道:「老爷若殉节可成忠名,然我等妇孺何罪?今戚方虽为贼,亦受明教节制,其军纪远胜乱军,或可保全城民。」
李光叹息良久,终究不忍,遂命家人速速出城投降,而自己则饮酒至醉,自缢于书房中。
戚方入城后,召集众将说道:「城已得手,切勿伤民扰市。入明教者,当学舟山军军纪。若有违令者,军法从事!」
虽城内居民惊慌不安,但戚方部多是新近归附明教的原宋军,虽难尽如舟山军整肃,但在戚方的严令下,也未敢公然扰民抢掠。
戚方直入州府,搜寻知州李光,却见李光已于府内悬梁自尽,遗书一封放于案上,写道:
「宣城守御,鞠躬尽瘁,然贼势难挡,愧对朝廷。老夫以死明志,愿后世忠臣知我志也。」
戚方见此,冷哼一声「安息吧你,宋朝不值得!」
宣州既定,戚方遣人整修崩塌的东墙,同时派信使向常州陆行儿报告战果。其间,戚方对庞荣说道:「此地得天意助而成,然润州兀朮之兵未动,南下之势未止。我等虽暂得宣州,实不敢懈怠。」
庞荣拱手道:「教主之令在前,我等必不敢妄动。只待润州消息,再议进退。」
宣州城内,百姓见明教军纪尚算严明,心中稍安。而明教北路军势力,也随着宣州之得,更深地扎根于江南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