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3 章 神忌（5）
第283章神忌（5）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且古怪。
唐墨白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但从某个瞬间开始，他的头脑开始放空，下意识跟随着周围的频率拿起部件、撕开包装袋，放回，只有这三个动作，只需要做这三个动作，不需要多余的杂音，也不需要多余的思考。
人在做机械性劳动时头脑会放空，唐墨白是知道这一点的，但他更加清楚这里可不是什么现代工厂，他时刻记住这是规则怪谈副本，任何一点端倪可能都会成为异变的信号，因此他在时刻读取弹幕，以防止理智出现问题。
但是从某个时刻开始，分明直播间里划过的弹幕总数不变，但唐墨白的思维却无法跟上了。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唐墨白艰难地转动眼珠，试图停下动作或者出声询问，但是巡逻监督人员就在身后，每当他想要有什么动作时，总是会有凌厉的眼刀袭来，他仿佛被按在这个座位上，只感觉到了麻木和迫切，眼里只有不断被传送带送上来的电子零件。
明明知道这个状态是不正常的，但是当零件送到面前时，在周围同频的动作下，就只会伸手取下、撕包装，仿佛整个人也变成了流水线的一部分机器程序。
咔咔……
恍惚间，唐墨白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的打磨声。
咔、
原本以为是从某一条流水线传来的，但似乎又太近了。
咔咔。
近到似乎就在耳边。
【啊啊啊啊啊主播！主播你的脸，怎么感觉像是变成人造的物件一样。】
【什么什么？我怎么没看见。】
【都被藏在防护服里了，但是仔细看可以看出一点铁皮。】
【好家伙，好吓人啊，怎么所有主播突然都安静下来搞零件了，什么情况？】
【emmm根据我看这类副本的经验，估计是遇到污染了。】
【可是……目前主播们没有触犯任何一道规则吧？为什么会引发污染，一般而言污染不是出触发规则才会引起的吗？】
【对啊，这也是我想不通的点，目前为止所有程序都在正常进行，主播他们都是根据公司指引来做的，再者周围所有工人都是做同样的工作，总不能所有人都被污染了吧？】
【等等家人们，会不会是那个实习生手册第八条？】
【我也觉得，非常可疑啊！各位想想第八条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产品不会动、不会笑、不会说话，联想到之前有个主播过的学校规则怪谈本，这里的产品不会也是指的人类吧？】
【什么？学校规则怪谈本？还有这种好东西。】
【有啊，不过不是孤岛地狱的副本，是危机地狱的，但是不影响这个副本的精彩程度！强烈推荐！】
【等会去找找有没有人录了回放，过这个本的主播叫什么？】
【……好问题，叫什么来着？】
【你们别打岔了，专注这个副本行不行，不过就算没有你们说的这些，这个副本的产品感觉也很可疑，加上之前起花名那个环节，没有让主播他们起花名反而直接叫编号，不也很古怪吗？感觉很像是产品编号。】
【对，加上你们想想，现在主播他们不就是被限定在流水线一米范围内，为了保证产品能跟上必须保持最小、效率最快的动作，必须保持肃静，那这样人会不会越来越接近产品啊？】
【……woc，感觉你们分析的有点道理啊。】
【那主播他们就必须得快点挣脱现在的处境啊！不然就完蛋了！】
此刻，现实的专家组同样在看弹幕，他们这边的分析组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之所以没有直接在直播间发，主要是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但现在看唐墨白的样子，可能也无法继续犹豫了，无论是什么污染，都必须打断这个过程。
唐墨白也是这么想的，他脑海中不停地回忆生产车间的规则，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就要举起手引起监督人员的注意，但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有人影径直离开了生产车间，身前挂着的是橙色厂牌。
所有的实习生都是白色厂牌，工人是黄色，正式员工是橙色，产品是橙色标记，但是与厂牌长得不同，产品的橙色标记是类似颜料的一划。
监督、巡逻人员的厂牌都是正式员工的橙色，现在他们走了，现场就没有橙色厂牌的人了。
等等，那上厕所要给谁申请？？
唐墨白满脸懵逼，但其他不是，在监督人员离场的那一刻，整个车间突然就活过来了。
“诶诶，你刚才看到了吗？刚才那人走过我们身边那拽样，那眼神。” 唐墨白旁边一个工人拍了拍隔壁工人的肩膀，还模仿了一下睥睨的眼神，噗嗤一声笑出来。
“看见了，md，牛什么牛，不就是比我们高一级吗？”
“是啊，真晦气，你们肯定也受了不少他们的气吧。”
那工人一拍唐墨白的肩膀，语气嬉笑。
唐墨白懵逼地指了指自己，但此刻生产线没停，他手上的动作也没敢停下来，眼见又一个部件轮到面前，他都没顾上回话，立刻开始撕包装袋。
与此同时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不是，这群人怎么就开始嬉笑说话了，车间规则不是说车间内必须保持肃静吗？
主要是违规的还不止一两个，而且几乎所有的工人，原本肃静一片的车间顿时被各种窃窃私语声充斥。
唐墨白:？？？
懵逼的不只是他，连带还有其他的实习生，姬咏、德维尔等人都被分开落座，被夹在熟练工人旁边，此刻都疑惑地看着他们开始谈天说地，肆意笑闹，氛围与之前有监督人员在的时候截然不同。
似是注意到实习生们的沉默和无所适从，工人熟练地开始安慰他们:“没事，不用崩得那么紧，他们都走了，这又没监控，你们放松一点也没事的。”
“是啊，你看，你们整个人都僵硬了吧。”另一个工人劝道，“多笑笑，多说话就好了，这是作为前辈的经验，你看我们这些人都是这么做的。”
“你们也别那么紧绷，要学会趁这个机会偷懒知不知道？一味做下去……可是会变成机器的。”
工人的劝慰意味深长，这时几乎所有实习生都联想到了之前源头不明的污染。
【确实，如果真的按照之前的情况进行下去，那会被污染成什么样子都不好说，说不定实习生手册第八条就是对应这里的情况，那么他们也只有多笑、多说话、多活动这一条路了。】
【问题是，这又与车间生产规则的第3条，必须在车间保持肃静相冲突。】
【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嘶，有没有可能这一次是规则出错了？你们看，既然整个车间那么多工人都违反了规则，但他们也没有怎么样啊！】
【确实，他们都在这里工作那么久了，算是老员工了吧，既然他们这么干还能活到成为老员工，那应该就是正确的。】
【他们什么事都没有，那肯定是规则出错了嘛！】
一边是之前确凿发生过的污染，一边是老员工们友善的‘指导’，加上身体力行证明了违反规则似乎也无事发生。
很快就有恶魔做了决断。
坐在唐墨白对面生产线的恶魔活动了下僵硬的嘴角，笑了出来，很快他发现原本那种僵硬感还真的开始逐步消减。
“是真的？”恶魔喃喃。
“哈哈，老哥还能骗你不成？都说了没必要听从这个狗屁公司的规则，你看，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工人搭上他的肩膀，随意把身上的防护服给扯得松松垮垮，“md，什么破规定烦死了，批这玩意呼吸都不畅了。”
“你可别真的摘了，小心他们等会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诶，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人傻了？都说了别怕，依照我的经验这群人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你们难道就要这样待那么久？都笑一个，融入集体嘛！”
已经有恶魔摘下防护服，证明了工人说的话确实是对的，他不仅看起来没有任何事发生，而且身上僵化污染的现象真的减缓了，于是就有越来越多的实习生心动，无论是恶魔还是本地人，都纷纷开始露出笑容与周围人攀谈。
“诶，这就对嘛……”
卓玮满意地扫视其他生产线，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多实习生开始绷不住加入对话，毕竟当周围所有人都在开小差，说闲话的时候，人相当容易被环境影响，加上已经有那么多人证实了说话并不会被污染，那按照正常规则怪谈的逻辑，显然这就是正确的道路。
唯独……两个人，没有说话。
卓玮的视线突然顿住了，其中一个隔得远的实习生被挡住了他没怎么看到，但另一个不说话的，正好就坐在他相隔两个座位的对面。
卓玮撞了下旁边的工人，立刻就有人亲切地出声提醒唐墨白:“你没事吧？是说不出来话了吗？这个时候笑一下，或者说几句话，很快就没事了，真的。”
唐墨白低着头，继续捞起生产线上的零件，冲那人略微一点头，又埋头继续作业。
工人顿时疑惑地问:“你是没听到吗？现在监督人员不在，不遵守规则也没问题的，你看我们那么多人，要出问题早就出了。”
“对啊。”卓玮插嘴，“我们都是老员工了，听我们的绝对没错，这都是经验之谈，错过了这次，等监督人员回来你就死定了。”
唐墨白依旧没有反应，重复着将包装袋撕开，放回去的这个过程。
“喂，”卓玮的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你不会是哑巴吧？”
这时，唐墨白才抬起头看他，不过他依旧一句话没说，防护服后面的灿金色眼眸直视着卓玮，竖起一根食指。
3、生产车间内必须保持肃静。
“艹”
卓玮先是被那双奇异的眸色晃了一下心神，随后才注意到唐墨白比划出的手势的意思，他脸色难看地骂了句脏话，与此同时他手上动作依旧不停，像是已经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理反射机制:“随便你，神经病，等会你就死定了。”
唐墨白没有理会他，实际上此刻他的思维也已经近乎迟钝到无法思考了，努力在座位上活动了下手指、关节等不影响继续撕包装的部位，似乎都能感觉到铁砂在轻微摩挲的声响。
污染确实是存在的，但尽管如此，他依旧紧闭上嘴巴，不肯说一句话。
【主播傻了吗？在坚持什么？现在都被污染得那么深了，等会死定了啊。】
【别人都把答案摆在明面上了都不会照抄，唉，怎么升到孤岛地狱的啊。】
【这还用问？很明显是走色欲命途有人保呗，现在金主不在原形毕露了。】
【无聊，估计是第一个出局了，亏我一开始还抱有一些期待，走了走了，看姬咏去了，人姬咏都趁这个机会开始和npc打探情报，和工人混熟了，这不比这个打工模拟器好看？】
【再见啦主播，等会我会回来欣赏你的死状的~】
原本人数就寥寥无几的直播间逐渐人走楼空，观众数量直线下降，但是唐墨白没有丝毫在意，他视线紧盯着所有弹幕的id，确定里面没有国家的。
果然，他们也发现了……
无论周围再怎么喧嚣嘈杂，唐墨白依旧收敛心神沉浸在面前的部件里，规规矩矩地做好，放回流水线，周围的工人也不再理会唐墨白这个另类，依旧一边说说笑笑，但手头上的活却没落下一点。
就在这时，外面再度传来脚步声，仅仅两三秒的时间，原本嘈杂的车间顿时变化作一片寂静，恶魔们还在懵逼，原本身边嬉笑聊天的工人顿时收敛了笑容，重新变回目不转睛的生产机器，而这时生产车间的大门再度被推开，监督人员和艾琳、查理他们大步走进来。
“9号，15号、2号，你们的分数从现在开始为-5分。”艾琳直接开始宣布，“其他人，除了5号和7号，全部0分。”
15号是姬咏，9号是另一个恶魔，2号是一个原住民，同时也是刚才最积极与原住民说笑，声音最大的人，此刻他们满脸懵逼，脸上大写的不服。
“为什么？？” 9号立刻提出质疑，“违反规则的又不只是我们，所有人都违反了吧！”
“再扣一分，我说了，无论你们做什么事，都要打申请。”艾琳冷漠回答。
“我申请提出质疑。”
“你问。”
“为什么是我们？所有人都说话了啊！”
“他们是工人，而你们是实习生，”艾琳冷笑，“事实上如果我是人事部，我现在恨不得把你们全部踢走，只留两个，可惜我现在没有这个资格，所以你们还能在我面前苟延残喘，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这个认识。”
“你们现在是公司的实习生，只在备选测试阶段的员工，而这样的你们甚至做不到最基本的一点——遵守公司制度。”
实习生手册第一条，实习生还不是公司正式员工，但是需要遵守公司规定。
而毫无疑问，生产车间的规则就是公司规定的一环。
唐墨白缓慢吐出一口气，庆幸自己赌对了。
就像之前学校主题的规则怪谈一样，学生有学生的职责，公司人也有公司人的职责，这里不仅仅是规则怪谈，这里还是——职场。
作者有话要说:
30红包，今天好多了，明天应该可以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