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7 章 神忌（9）
第287章神忌（9）
501的宿舍里，足足有三条规则。
宿舍规则:
1、熄灯后不要开灯
2、不要在黑暗中睁眼
3、不要在熄灯后、7点前开门
唐墨白和德维尔来到宿舍，看到这三条规则，一时间面面相觑。
矛盾点出现了，三只眼说只有一条规则，但是作为实习生，他们看到了三条规则。
【擦，那家伙故意隐瞒了？】
【不像吧，看他之前那么舔恩威，就指望他能拉自己一把，再说了隐瞒这个做什么？反正唐墨白他们也会自己看。】
唐墨白和德维尔也是这么想的，主要是也没有太大必要，那么只有可能是在‘工人’看来，宿舍里确实只有一条规则，那就是不要开灯。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宿舍在工人看来只有一条规则，却在实习生眼里是三条呢？
睡梦与黑夜都是他们的领域……
唐墨白想起之前三只眼说的话，陷入沉思。
祂们肯定不是指黑太阳与猩红新月，一般人是不能说祂们的尊名的，涉及的名称全都是代指。
这个世界的神不只两个，大概率是复数，祂们的权柄可能也不一样，污染途径说不定也不同。
……那么，规则、公司与这些邪神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一般而言邪神基本上可以看做是末日的扳机之一，与人类是绝对敌对的立场。”
这时德维尔突然出声，唐墨白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把心声给说了出来。
“不会有例外吗？比如会帮助人类的邪神？”
“就算有，也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善心的帮助，”德维尔说，“极少数邪神帮助人类的例子，不是因为祂具备伦理道德的概念，而是因为祂本身就是依托人类诞生的超自然概念，比如你曾经经历过的规则怪谈。”
提起规则怪谈，唐墨白自动就明了了:“因为规则需要人类执行？”
“规则与秩序本来就是智慧生物特有的潜意识作物，而邪神大多只会引起混乱与无序，那么自然如果规则怪谈存在思考，祂会需要人类存在。”
德维尔顿了下:“但这并不意味着友善，就像是狮子需要肉食才能存在下去，但狮子也不会对肉食友善一样，你原本去的那个规则怪谈世界，如果不是那些调查员的努力，也远远不止30%”
“相互利用？”唐墨白问，“场地规则需要人维持，但是同时规则也会洗脑人。”
“差不多吧。”
唐墨白若有所思:“那么，这三条规则有可能是保护员工的立场，实习生规则里也写了，公司会保护员工。”
那么公司的立场是与邪神敌对？
似乎也不能那么早下判断，但起码，规则里有明说公司会保护员工，目前来看遵守规则也没有引发坏结果，还是遵守宿舍规则比较保险。
分析完规则后，两人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宿舍内部。
这是一间标准的双人间，两张单人床，一个卫生间和洗手池，两个小衣柜，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此外比较令人在意的电灯开关则是在两张单人床的中间，属于是随手能打开的范围，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令人在意的点。
等他们检查完毕，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熄灯，简单洗漱过后，德维尔脖颈上围着毛巾走出来，看见唐墨白正靠坐在单人床上，有些后知后觉……
只剩下他们独处一室了。
德维尔走向床铺的脚步顿了下，随后装作平静走到另一张床的床边:“看来宿舍内部就是三条规则了，根据上次的经验，也许这一次我们晚上也会遇到意外。”
“嗯……”唐墨白想起了上次的学校副本，眼神黯淡了一瞬。
“怎么了？”
“没事，只是上次我是和他们一个宿舍，”唐墨白挠了挠头，“现在只剩下我还记得了。”
唐墨白语气略带苦涩，虽说已经来到了副本，按照南瓜杰克的说法，副本有可能会使地狱机制削弱，致使赛特和言无真他们想起来……但前提也是要求他们正好进入自己的直播间。
而且，就算能短暂想起来，大概等他重新回到失乐园后，这些人也会忘记，因此唐墨白并未将希望寄托于这点上。
只是……只有自己记得，还是有点寂寞。
“不是只有你。”
德维尔不知何时靠了过来，坐在唐墨白的床边，猩红的双眸直直注视着他。
“我也记得，所有关于你的事，我都没有忘记。”
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清晰倒影着唐墨白的面庞，唐墨白的身影，以及他此刻流露出来的些许脆弱和迷茫。
他低声说:“我在这里。”
别难过。
那句话德维尔并没有说出口，但他眼中的担忧却犹如流水，轻轻拂过唐墨白的心。
青年漆黑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突然记起，德维尔才是那个被长久遗忘在历史长河里的人，如果说他的迷茫是近期的，那么德维尔起码已经品味过更多更悠久的苦痛。
“抱歉，你明明被遗忘的时间更长，但却一直在努力振作与回归，我还向你抱怨，是不是有点矫情了？”
德维尔摇了摇头:“痛苦就是痛苦，不会因为时间长短或者麻木程度，痛苦就会减轻。”
“再者，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我差一点就要放弃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
“我？我有做什么吗？”唐墨白疑惑。
德维尔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耳边却好似响起了那呼啸的风，以及毫不犹豫往下跳的人影。
他完全能理解为什么人格们不愿意共享与他的记忆，因为哪怕是最无害的暴食，在想起这段记忆时，也会发挥小孩子的独占欲，恨不得死死捂住这段心情，将之当成内心深处独属于自己的珍藏。
“你还记得我，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奢侈的事了。”德维尔低喃。
“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记得你们。”唐墨白挠了挠头， “真的不是你们做了什么吗？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能知道， 或许就能让赛特他们也记起他了。
德维尔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我做的，也可能不是，但起码我没有这段记忆，可能是某种魔法，也可能是某种奇迹。”
闻言唐墨白心里升起些许失望，不过他一开始也没太指望这个，重新收拾好情绪调侃道:“恶魔也会相信天使的奇迹吗？”
德维尔定定地注视着唐墨白，牵起他放在床上的手，凑近了自己的脸。
“如果这是神所释放的奇迹，唯有这次，我发自内心感激祂。”
唐墨白面上的调侃轻轻僵住了。
德维尔并未做多出格的事，仅仅是将唐墨白的手心贴在自己的下巴，炙热的呼吸吐露在虎口边缘，从唐墨白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德维尔垂下的眼眸，青年俊美的面容上此刻的神态安静而温顺，甚至有几分宗教徒的虔诚。
唐墨白好似被烫了下，匆匆收回手:“啊……好像快要到了熄灯时间，我们还是快点休息吧！”
“嗯？可是还差十分钟？”
“额额额，我们也不清楚熄灯后会有什么异变，现在还是暂时关灯让视野适应一下环境说不定会比较好……”
唐墨白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了，有些语无伦次，尴尬地将脸转到另一边，以防被看到温度升高的脸。
或许是动摇得太过厉害，唐墨白忽略了以恶魔的身体素质，哪怕是突然降临的黑暗也根本挡不住他们的目光。
房间里有些静默，随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德维尔回到了自己的床位，电灯啪的一声关上，宿舍内一下回到了黑暗环境。
唐墨白松了口气，默不作声躺在床上把被子拉高，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第一次认识到。
德维尔喜欢自己。
当然，他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份感情的存在感有多强烈。
说起来有点卑鄙……但是他奇异地，竟从内心深处泛起一丝丝安心。
从晋升孤岛地狱以来，就一直悬浮在海浪上，随波逐流的心，突然被一根坚定的线拉住。
虽然风浪依旧没有停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迎来靠岸的希望。
但是他知道，此刻并非他一个人在对抗风暴。
这么想着，困意不知何时汹涌而至，唐墨白一闭上眼，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是睡得干脆利落，可是另一边单人床上，德维尔闭着眼，却久久没有陷入睡眠。
脑子里一次又一次开始重放刚才的画面。
【你看见了吗？】
【他脸红了，他也喜欢我！】
【说话！我知道你醒着！】
【……】
【你说我们以后的蜜月要去哪里度假？他会愿意邀请我去他的世界吗？】
【虽然有魔法可以让男人怀孕， 但我不想要孩子， 孩子烦死了，而且肯定会抢夺他的注意力，我不能接受……】
‘呵’
心底某个存在发出一声嗤笑，随后又沉寂下去，但是德维尔丝毫不在意，他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大饼砸中，整个飘飘然，在黑夜里冒着粉色泡泡，别说睡着了，如果不是规则限制，都恨不得睁开眼一直盯着唐墨白，不断回味刚才的画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德维尔的精神依旧活跃无比，没有一点点睡意，但就在这时，深夜的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德维尔顿时切断了刚才的心理活动，依旧闭着眼，沉默地在黑暗中倾听外面的动静。
他的存在感不动声色开始下降，这并非是某种技能或者魔法，而是犹如身体的本能，通过减缓呼吸，放松肌肉，把自己调整成无害熟睡的模样。
但那脚步声还是一点点靠近了501的门口，在某个节点，脚步声又消失了。
德维尔的依旧不动声色，凭借经验判断，脚步声没有越来越小，而是在某个节点突兀消失……
它没走，它还在门口。
他闭着眼，在手表上编辑信息，发送了过去。
就在这时，门边再度传来某种金属片被拨动的声音。
它在撬锁。
德维尔顿时想到了那三条规则，其中有一条是不要开门。
那假如是外面的人强行打开了门呢？
不等德维尔做出反应。
吱呀——
门从外面打开了。
德维尔依旧维持着熟睡的假象，但被褥下的肌肉和神经开始一寸寸紧绷，随时能暴起伤人。
那脚步声从门口走了进来，最后停留在两张单人床中间。
但不等德维尔暴起，那脚步声继续往前走，没有干扰他们任何一个人。
他要去哪？
等下，床头那个位置好像是……
德维尔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就在这时，啪的一声轻响，眼皮上透出红色的眼膜。
不好，有东西打开了灯！
灯是工人和实习生都能看到的规则，如果按照厂牌等级，以及公司真的会保护员工的立场，那么不要开灯的重要等级显然是高于开门和不要睁眼。
换句话说，这东西打开了灯，一定是想让他们团灭。
德维尔维持着闭眼的状态，身形却猛地从床上暴起，他早就记住了床头按键的位置，哪怕闭着眼也能按下去，但就在这时，他的手径直撞上另一只手的力度，不等德维尔继续伸手，手臂就直接被抱住了。
“德维尔！冷静！灯没有开！”
唐墨白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德维尔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心凉了个彻底，但也由此，他猛然察觉到，不知何时起，耳边一直响着某种如同蚊鸣的呓语。
‘盘踞在……梦与幻的谵妄之母……我们、向您献上……’
德维尔只倾听了几个词汇，理智就开始陷入混乱，疯狂与混乱原本就是黑龙的特性之一，哪怕此刻没有在恶魔形态，但精神方面的抗性远不如黑山羊。
察觉到被自己抱住的手臂还要继续挣扎，唐墨白毫不犹豫再度释放了一个新学会的法术。
【清醒术:能把睡梦、梦魇、困梦、沉睡状态当中的个体唤醒，但有几率被梦的主人注意到。】
又仿佛被一盆冷水泼下，这一次德维尔总算是挣脱了梦魇的束缚。
“哥哥？”
“嗯，我没事。” 唐墨白冷静地说，“睡着不久后我就听到了声音，但我知道我睡着了。”
黑山羊本来就擅长情绪类法术，对精神类也可以做到触类旁通，因此在察觉到门外有声音后，唐墨白就知道自己有可能在做清醒梦，虽然不知道外面的存在要做什么，但他破解梦只有一个选择，醒来就是了。
果然，醒来后他就不再听到外面的动静，但却发觉对面床的德维尔有所异动。
结果就是刚才的惊险一幕，德维尔突然从床上暴起朝床头按去，如果不是唐墨白一直在警戒，差点就让他打开灯了。
德维尔明白过来后额头同样渗出了冷汗，这一招确实令人防不胜防。
虽说有着高死亡率，但第一天到下班结束为止都没有淘汰掉任何一个人，此刻恶魔们的戒备心早就不知不觉放下，却不知，第一个晚上副本就亮出了屠刀。
此刻，另一个直播间。
一位独眼的恶魔下意识想要关上灯，直接按了下去，原本昏暗的房间内顿时亮起灯光，但这灯光与平日里的洁白毫不相干，是一片血腥的红色。
在灯光照耀下，接触到灯光的独眼恶魔，以及另一位无辜躺在床上的恶魔，他们的皮肤、肌肉和骨头如同雪花融化，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只有原地完好无损的衣服，证明他们曾经来过。
【？？？】
【woc！主播……】
弹幕只来得及为这骤然惊雷的变化发送几个感叹号，直播间就永久的、黑了下去。
今晚，是个所有人预料不及的屠杀夜。
不仅仅是他们，几个工人的宿舍也亮起了灯，只有正式员工的几个楼层依旧是一片黑暗。
501宿舍，黑夜中，唐墨白紧紧拉住德维尔的手，一遍遍释放安神术和清醒术。
稍有放松，德维尔就隐隐有被拉入梦境的趋势，邪神似乎对他额外中意，屡屡不肯放弃，入梦又悄无声息，一会德维尔梦见唐墨白在自己面前被撕裂，一会梦见门外有怪物撞门而入，几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差点好几次把唐墨白的手睁开。
嫉妒的命途能力又不能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使用，荷尔蒙控制也无法用于非生命体，一时间德维尔陷入尴尬的被动状态。
唐墨白咬着牙又释放了一遍清醒术，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别急，哥哥，一次性释放太多法术你会吃不消。”德维尔维持闭眼的状态拉住唐墨白。
“但是……”
“你把我的手脚绑起来，你不会轻易陷入混乱，没事，我们会挺过去的。”
唐墨白在黑暗中看不清德维尔的表情，只能胡乱点头，摸黑从装备栏里取出麻绳，将两人的手脚绑起来。
虽然这个姿势不舒服，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还是德维尔第一次和唐墨白绑那么紧，他们就在一张床上，呼吸交错，紧挨着彼此，却没有任何逶迤暧昧的念头，黑暗中两人抓着彼此的手，依靠倾听彼此的心跳频率，艰难渡过难熬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30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