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8 章 神忌（20）

第298章神忌（20）

身边的人猛地绷紧了身体。

唐墨白是靠着德维尔坐下的，因此他很快感觉出来德维尔的异样，不自觉偏过头去看他。

会议室的窗帘都是拉着的，由于开了投影，整体光线比较昏暗，唐墨白只能隐约看到德维尔的神态在这些教会的名字出现后一下紧绷起来，坐直了身体，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屏幕，猩红的眸色在室内散发着幽幽的眸光。

唐墨白心中一咯噔，不由得伸手抓住德维尔垂在桌下的手腕，德维尔偏过头看向唐墨白，眼里凌厉的杀意这才缓缓平息下去。

台上的艾琳若有所感，眼神扫向在座的员工，但是此刻德维尔已经默默低下头，并没有捕捉到那股杀气的来源。

艾琳顿了下，继续在台上讲解，唐墨白一边听，一边在手表上发言。

唐墨白:你怎么了？没事吧？

德维尔的手表震动，他低着头，看见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的、属于唐墨白的手，一时没有说话。

唐墨白半天没得到德维尔的回应，有点着急，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德维尔手腕一翻，反过来捏住了自己的手，低下头深深嗅闻。

炙热的鼻息喷洒在唐墨白手腕内侧，他忍不住抖了抖，手臂上的汗毛一点点竖起。

喂！现在还在会议室！

德维尔的力度捏得很紧，最后一排坐得比较挤唐墨白不敢太用力挣脱引起周围人注意，做贼似的左右环顾，确认没人注意他们这里，才红着脸低声:“干嘛干嘛这是干嘛，放开我，光天化日下有伤风化。”

德维尔没有回答唐墨白，只是听话地放下他的手，但仍然倔强地握着放在自己大腿上，通过手表传话:

德维尔:这个公司，大概是给邪神提供活祭品的。

唐墨白:嗯？？

虽然内心已经隐约有猜测，但是德维尔这么直接点出，还是让唐墨白脑海中犹如惊雷炸响。

唐墨白:你确定吗？

德维尔:还记得我们在车间里遇到的污染吗？有工人变成了产品，这起码证明产品确实与这里的人息息相关。

确实，被污染后看到的‘产品’，与人类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大一个小，唯一令唐墨白心生疑虑的就是最后看到的那个长得与艾琳一模一样的小人。

如果说产品真的是人类变的，那么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正常人，一个产品的现象？或者说，产品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单纯的人类吗？

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时不待我副本里，唐墨白他们已经推断出执念与绝望会诞生怪谈，陈老师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而这时，德维尔已经提供另一条他知道的情报。

德维尔:据我所知，邪神确实是需要活祭品的，最好是‘纯粹’的祭品。

唐墨白:什么意思？

德维尔在昏暗中低头看着唐墨白，嘴角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温度，目光放空，似是陷入某种回忆当中。

德维尔:教派里被指定为活祭品的，一般都是1到3岁的幼童，这个时期的孩童有些尚未掌握站立或者说话的能力，世界对他们而言是一片空白，灵魂尚未被权利、金钱腐蚀，是一片纯粹洁白的纸张，无论涂抹上什么色彩，在白纸上都异常清晰。

德维尔:也因此，活祭品会被教派圈养起来，不会接触到外界，一直养到7岁或者6岁，随后就是根据神的倾向进行培养。

德维尔的捏着他手腕的力度有点重，但唐墨白并未挣脱，继续问:神的倾向？

德维尔:就像有的人喜欢吃辣，有的人喜欢喜欢甜食，有的是喜欢鲜味一样，神当然也有各种癖好，唯独纯粹是唯一的标准，纯粹的愤怒、纯粹的嫉妒、纯粹的贪婪……或者纯粹的绝望。

德维尔:信徒就只需要依据神的倾向，打造他们所需要的祭品，只是这个过程过于漫长，通常一个优良品质的祭品需要5年以上，才能合格。

唐墨白回忆了一下车间的流水线上看到的产品:可是那起码有几百个吧？

德维尔笑了下:也或许是这里的邪神过多，供不应求啊。

虽是半开玩笑的口吻，但从德维尔捏着他手的力度看，他并没有表现的那么无所谓。

唐墨白想了想，悄悄坐的更近了一点，另一只手也同样抓住德维尔的。

小时候他难过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安慰他，所以德维尔难过了，唐墨白也只会用这一种方式安慰。

然而德维尔也不是小孩子了，那效果显然……十分拔群。

两人近乎大腿贴着大腿，肩膀挨着肩膀，隔阂只有一层薄薄的布料，另一个陌生的温度透过布料慢慢浸透。

德维尔的眼神依旧紧盯着台上正在卖力演讲的艾琳，耳边的声音却逐渐远去，满心满耳都是近在咫尺的、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自己的，还有……另一个的？

德维尔偏过头想去确认，但这时会议室里投屏结束，灯光猛地亮了一度，唐墨白迅速拉开了点距离，徒留德维尔还下意识维持一个抓握的手势，掌心的温度逐渐被风带走。

【嗯？我眼花了吗？刚刚主播在干嘛？】

【什么？我错过了什么？刚才完全被台上艾琳给的信息吸引。】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主播在和恩威卿卿我我！（指指点点】

唐墨白当做没看见，整个人板板正正坐在位置上，目光坚定地好似下一秒就要入dang。

艾琳刚好从台上走下来，窥见唐墨白的眼神后还以为他一直在认真听，朝他点了点头。

唐墨白:……

市场部阐述完很快到下一个部门，基本也是重复艾琳的步骤，阐述他们当下要做的补偿，如何令客户满意，如何维持当前订单量，给出什么样的补偿，说实话如果不是德维尔给的情报，这完全就是一家正规公司。

但是结合德维尔的情报后，眼前的一切就有点细思恐极了。

德维尔说， 一般一个祭品需要准备5年以上的时间， 慢慢折磨其身体，磨炼他的灵魂，而显然，这家公司不可能用五年生产一个产品，事实上他们流水线上的产品够所有教会忙碌个一百年的。

效率完全吊打了传统教会的做法，而且还能不断调整，还要避免客户差评，将整个生产祭品的过程程序化、现代化、流水线化。

台上的部门领导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商业化的流程，而唐墨白在台下，只感觉整个人充满了不适。

因为之前唐墨白都是在和德维尔私底下交流，弹幕并没有共享这份情报，但也在前面的情报中猜出大概，此刻同样感觉非常微妙。

【这个公司疑似是为教派供货的，嗯，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自信点各位，这可是邪神存在的副本，邪神是客户的话，他们能要什么好东西？】

【那这家公司怎么回事，人均邪教徒？感觉不像啊，至少不像刻板印象里的邪教徒。】

【对啊……怎么说……他们好商业。】

一般恶魔们更熟悉的邪教徒，都带点疯，要么身上很多自残痕迹，要么精神状态明显有点不对的偏执狂，满口都是赞美吾主，穿着黑袍子躲在阴暗的地方倒腾他们邪恶的献祭仪式。

而这里，这个公司充满现代化的气息，人均精英白领，在谈论客户时也没有任何狂热崇拜的表情，就像面对一个难缠的甲方，但却不得不迫于职责商量擦屁股的办法。

除了他们的产品疑似就是活祭品外没有任何问题，他们甚至还会用数据和表格列举各种客户对各类产品的满意度。

也正是如此，哪怕有所猜测，弹幕也迟迟没有人下达结论，就听着他们调研市场——提出新一代产品设想——技术可行性——成本问题等等。

“数量上无法补齐，那只能在质量下功夫了。”

“但是从现有的流水线修改还是有点……毕竟你得考虑到成本问题。”

“我当然知道，总得想办法降本增效。”

各类商业词汇听得下方的实习生们昏昏欲睡，尤其是来自失乐园的恶魔，从一开始的满脸‘我发现了大秘密’到后来‘我在哪，他们在说什么？’也只过了一个小时。

好在，在姬咏他们睡着前，会议终于结束，最后一个上场的运营部经理堆砌满脸的笑意。

“我知道，大家压力都很大，但是还等振作起来，各个部门的员工都看着呢，艾琳、查理，董事会对你们寄予了厚望，”经理的眼神似是暗示了什么，“处理好这件事，别让大家失望。”

坐在台下和艾琳和查理先是看了一眼满脸懵逼的实习生们，随后点了点头。

“好了，那会议结束，辛苦各位了，尽快推进吧。”

随着经理话落，会议终于结束了，所有人站起身，唐墨白他们原本也要跟着人流起身，不过被艾琳拦下了。

“实习生们，该开始你们的工作了，收拾好这里。”艾琳的眼神扫过在场的实习生，视线在唐墨白在会议室灯光下偏黄的工牌上停留片刻，唐墨白不明所以，也低头看了一眼。

嗯？这工牌颜色……是不是有点变了。

唐墨白抬头看向艾琳，但这一次艾琳刻意回避了唐墨白的视线，简单嘱咐两句他们的任务是把这里的垃圾、座椅收拾干净后，就跟随其他正式成员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就只剩下唐墨白他们六个实习生，五个恶魔，一个本地人，本地人什么都没有说，就按着艾琳的吩咐开始收拾会议室里残留的水瓶和垃圾，唐墨白原本想要帮忙，却被姬咏拦了下来。

“5号，我有话想跟你说，” 姬咏直勾勾盯着他，“加个好友吧。”

唐墨白扫了他一眼，其实不觉得有什么话是必须说的，但想到姬咏是孤岛恶魔，或许会有点他不知道的情报，还是跟着他去到角落了。

两人加了好友，在其他恶魔的遮掩下直接在手表交流。

姬咏:我也多说废话，开门见山吧，要不要合作？

唐墨白:在你坑了我以后？

姬咏:抱歉，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比较心急了，我实在是需要成为正式成员，通关副本，才能翻身，我可以给你道歉，你想在我身上来一刀解气也无所谓。

唐墨白抽了抽嘴角:这倒不用……你说的翻身是什么？

姬咏:啊，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在赌场欠了点钱，所以被派来这个副本，你知道的，越是高危副本收益也就越大，无论是副本本身还是直播打赏。

姬咏大咧咧就说出来了，唐墨白皱起眉头。

唐墨白:你欠了赌债？

姬咏:对啊，那又怎么了？

唐墨白:……算了，我不觉得我们需要合作。

一来是阵营问题，因为姬咏的能力，唐墨白并不想待在这个人身边，谁知道他有没有放弃指认唐墨白是间谍，关键时刻被背刺就麻烦了，再者……私心来说，他讨厌赌狗。

这种讨厌和毒不相上下，这群人就和瘾君子一样，脑子里的快感机制完全被赌博搞坏了，只会越来越无下限，为了赌资做出什么事都是可能的。

姬咏愣了许久，看着唐墨白的表情，半是嗤笑半是惊讶:你那是什么表情？欠赌债有什么奇怪，在孤岛地狱谁没有欠夜阑赌债或者其他贷款？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刚来孤岛地狱吗？

唐墨白确实是刚来，但是对夜阑的好感早就跌入谷底，更不想接触夜阑的赌徒。

唐墨白:还是算了。

姬咏不说话了，他盯着唐墨白，眯着眼:那随便你，但我可提醒你一句，其他恶魔都已经和我结盟，我们之中肯定是有对立阵营的，要么是你，要么就是……

他的目光扫向德维尔，眼神不言而喻，但实质上，他是在偷偷关注唐墨白的身体反应。

是的，姬咏依旧没放弃寻找间谍，毕竟这确实是一条最简单的通关途径，再加上之前车间里疑似是间谍搞出来的事情，这公司肯定会加大这方面的排查，那么假如他能找到，肯定是不逊色于唐墨白的功劳。

但是这一次令他失望了，唐墨白已经有过一次教训，此刻谨记着上次德维尔的做法。

既然学不会说谎，那也可以用其他办法骗过身体。

唐墨白默默释放安神术，面色平静地与姬咏对视，第一次做到完全面不改色心不跳:哦？说不定是你呢？

姬咏啧舌，这一次却没能从唐墨白表情里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奇了怪了，明明上次还有效果的……难道说真的是他看错？

姬咏已经偷偷用能力测试过自己队伍里的人，他们提起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顶多就是和姬咏一样抱着找到间谍就能简单通关的心理，那么按理说唯一的可能就是唐墨白和德维尔这边，又或者是那个在车间里不幸死亡的倒霉蛋。

又或者……他们已经掌握其他办法压制生理反应，那姬咏就有点难以锁定是谁了，而且就算知道唐墨白有嫌疑，他也没有证据，毕竟上次车间出事，他一直盯着唐墨白，但确实没找到他的小动作，甚至于唐墨白还主动挺身而出去力挽狂澜。

单纯地诬陷他已经是没有用的。

没能骗出信息，姬咏遗憾地正要离开，就在这时，会议室的投影屏幕突然又打开了。

但是这一次屏幕上并不是报表和数据，而是两个犹如蛇一般扭动的身体，暧昧的呻吟和隐约的水声从视频里传出，撩拨在场每个人的心弦。

【4、会议室的屏幕只会放映工作有关的内容，不会放映其他，如果看见其他内容，请立刻闭上眼睛。】

唐墨白和姬咏迅速闭上眼睛，似乎隐隐听到有人骂了一句，md是谁打开的投影！

投影仪在会议室后面，当然没有任何人打开，起码唐墨白在和姬咏谈话时，那边根本没有人，在场的也没有打开的动机，毕竟他们也在这里，如果出什么事，也是他们一起受牵连，他们又不是翠玉会的，一定要拉他同归于尽。

这时，他脑海中闪过之前艾琳和其他部门经理看他们的目光。

冷漠，隐隐带着一丝可惜，像是打折商品掉落在泥巴地里，不得不放弃一样。

唐墨白想起在车间，工人触犯规则后变成了和小人一样的产品……产品就是人类……部门经理说要降本增效……

等会……这一次的补偿，不会是他们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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