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二章 你把本王当傻子!
他看向他的眉眼,看向他眉宇间的深邃冷沉,还有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谋算跟琢磨不透的光,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那其间到底藏着多少策划跟布局,他看不透啊!
“有人说裴启宸像皇兄,有王者的气度,有人说裴铮像皇兄,有霸者的决绝,你也很像,比他们都像。”
裴冽蹙眉,“只要平王说出他们的下落,我可保你不死。”
哈!
裴之衍忽的大笑,笑声里蕴含着几分沧桑,“保我不死?裴冽,你到底年轻!”
裴冽不懂,“平王不相信本官?”
“相信你?”裴之衍变得有些失态,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最后笑的眼泪都顺着脸颊滑下来。
他指着裴冽,笑声里有几分颤抖,“本王还能相信谁啊!这世上的人,本王还能相信谁!谁是真,谁是假!”
裴冽沉默不语,他看出裴之衍有些不对。
也不知道笑了多久,裴之衍没有力气了,一直挺拔的上半身重重靠在墙壁上,眼里的光暗淡中透着灰败,“裴冽,你走罢。”
裴冽不甘心,“他们可有与你提过地宫图。”
裴之衍没有开口,此后不管裴冽再问什么,他都无声坐在那里,毫无反应。
“平王想到什么,可以随时找我。”裴冽最终起身离开。
牢房的门上了锁,青砖过道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完全消失。
死一般的沉寂被对面牢房里的铁链声打破,一身褴褛衣裳,蓬头垢面,形同乞丐的人佝偻着身子凑到铁栏前,“平王。”
“你还敢来见我?”裴之衍缓缓扭过头,双眼只一瞬间就被血丝占满,恐怖骇人。
乞丐撩开挡在额前的,沾着泥土的长发,露出那张带着几分正气的面庞。
俞佑庭。
面对裴之衍的愤怒,俞佑庭也只是叹了口气,“二皇子走时,你为何不跟着一起离开?”
那时他们见过面,他劝过他。
在齐帝给谢承送出消息之后。
“执念啊!”裴之衍盯着对面牢房里的俞佑庭,“你一直都知道本王的执念是什么!谢承毁我,我便要毁他!”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俞佑庭还能说什么呢。
“本王在你眼里,像不像一个提线木偶?”裴之衍眼中迸出无尽的恨意,原本搭在膝间的手攥成拳头,青筋迸起。
俞佑庭噎喉,“平王殿下……全都猜到了?”
“很难猜?”
裴之衍怒极反笑,血红眼睛里滚出泪水,“本王与梁国交易,从不会留下任何证据,那些证据莫说梁国兵卒,就算是夜鹰跟十二魔神都拿不去!
本王想过谢承或许会留下当年的罪证,可他若有早就该拿出来救陆临风,没拿,就是没有!还能是谁?俞佑庭你告诉本王,还有谁会有那些证据!”
“皇上。”
俞佑庭低声开口,“还有皇上。”
“你承认了?”
“平王殿下还想问什么?”
“是谢承给他的证据?”裴之衍纵使想到这一层,但也有想不通的地方。
俞佑庭并不吝色自己知道的,“是皇上给谢承证据。”
听到这样的回答,裴之衍怒极至悲,“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俞佑庭将当年之事一一说出口,非但说出齐帝的算计,在这算计里,他亦是最重要的一环。
“……自那之后,杂家平步青云。”
“俞佑庭!”
裴之衍恨意鼎沸,“你可以算计我,可你有什么脸面,求我!”俞佑庭侧身倚靠在铁栏上,不敢对视裴之衍的眼睛,“杂家有恩于你。”
呸!
“俞佑庭,你把本王当傻子耍了这么多年,你该死—”
“杂家身不由己。”
俞佑庭打从心里想保裴之衍性命,可这一次要他死的是皇上,“帝王权术,远不是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太监可以左右的,平王该理解杂家的苦衷。”
“本王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裴之衍太恨,恨到双眼通红,近乎疯癫。
“这偌大一盘棋局里谁又不是牵线木偶?”俞佑庭终是看向裴之衍,“平王殿下别着急,杂家总有一日会下去陪你,届时随你如何处置。”
裴之衍突然泄了气。
那种无力感让他彻底绝望,“我身边,有他的人?”
“你最信任的副将。”
裴之衍猛然看过去,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俞佑庭轻叹口气,“所以就算不是私卖兵器的事,也会是别的事。”
“怎么会……”
“王爷参不透人性,也参不透生在帝王家,对谁都不该有真心。”
“所以当年,本王败的没什么可惜?”
俞佑庭以默声作答。
裴之衍突然放下了,身体也跟着颓败的靠在墙上,仰起头,看向牢房屋顶,所有傲气跟恨意也都消失殆尽。
良久,他深深吁出一口气,“你来见我,何意?”
“公堂之苦,王爷就别受了。”
裴之衍盯着屋顶的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青砖绿瓦,一根横梁架在上面。
那横梁看上去陈旧斑驳,上面还有几处蛀虫啃咬的痕迹。
他盯着那根横梁,想起了儿时他与裴璟玩耍,伤了一只鸟雀。
裴璟捧着那只鸟雀,边哭边给它包扎。
当时的自己,嘲笑他心不狠。
心不狠怎么能担大任?
原来心不狠的那个人,是他……
咣当—
砰然声响!
俞佑庭扶着铁栏艰难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和头发,朝对面深深鞠躬,三拜九叩。
平王,一路走好……
裴之衍吊死在牢房的消息一经传出,齐帝顿时上演一出捶胸顿足的好戏,险些昏厥,最终在御医们的全力诊治下方才龙体无恙。
人死如灯灭,齐帝给了裴之衍最后的体面。
案子以证据不足为由被撤,陆恒被罚俸禄一年,裴之衍得以厚葬。
马车里,裴冽对于裴之衍的死有些疑问。
“平王得梁国细作背叛,一点怨恨也没有?”
顾朝颜坐在马车对面,“怨恨又能怎么办,但凡从他口中说出梁国细作任何事,都是他与梁国私通的证据。”
“我不会说出去。”裴冽强调。
“平王应该不会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