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73

单雄信猛的惊醒,天光已亮,有雨滴声滴滴答答,篝火烧的正好,这是有人添过柴了。他蹭的一下起身,左右看看。正殿门口有一清瘦的人站着,背朝自己,正是昨天才相识的那位镖局少东家。

他揉了揉额头,昨日未敢贪杯,可竟然喝醉了。这一夜,浑然未觉。

那酒确实是好酒,却不想后劲如此足。

回头去看,自家这边尽皆醉倒。而对方人数众多,好酒招待了客人,他们之中除了这位少东家,无人饮酒。

若是此人生了歹意,自家怎么掉的脑袋都不知道。

故而,单雄信笃定:此人绝非敌!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这个林小兄弟可亲了起来:“林少东家。”

桐桐回头:“童兄!醒了?”

“惭愧惭愧!一时贪杯,叫少东家笑话了。”

“是林某冒失,未曾告知这酒浓烈后劲足……”而今市面上最高度数的酒也就二十度左右,而羊羔酒的度数在四十度以上。你们不醉谁醉?

“这一醉,给诸位添麻烦了。”

“童兄莫要见外,林某这些年,所遇之人形形色色。近些年,天下大乱,何人是好人善人,何为坏人恶人,自问还是分的出来的。诸位身有正气,必不是奸邪之人。与诸位共处,心甚安。”

说着,就看天色,“这雨怕是还得下三日,本是该恼的。而今嘛,竟是窃喜。偷来三日与诸位相处,幸甚。”

单雄信:“……”大爷们家家的,说话这般肉麻,有些难以招架。

王伯当醒来先摸身上带的金饼,所带资财多,能买下对方这一行十倍的货物。可昨夜酩酊大醉之后,什么也没有丢失。

出门在外,不得贪杯。总有一组人只浅尝而已。可这酒浓烈后劲之大,确实前所未见。这才有了这次失误。

运道不错,天意试出了人心。

他忙安排人去采买,买些米面菜蔬,若有熟食,那更好

他走了过来,“少东家,王三这相有礼了。”

果然,此人就是王伯当。

王勇,字伯当,行三,因骁勇,被人称之为‘勇三郎’。

此人是怎么样一个人呢?李密当年逃到淮阳,化名刘智远招收学生,王伯当就是其中之一。当时李密收徒不讲出身,故而,市井出声的王伯当便有机会成为李密的学生。

李密在淮阳的时间极短,只有几个月而已。他当时写了一首反诗,被认举报,他便又逃了。所以说,这两人之间的师徒之缘是十分短暂的。

之后,王伯当成了他们当地的起义军首领,而李密四处逃窜,已经走投无路了。本来他想去投靠翟让的,可就巧了,半路上遇到一支起义军,首领又刚好是王伯当,是他的学生。

于是,他就拉着王伯当一起投了瓦岗,他是孤身一人,带去的人马皆是王伯当的。

在李密要杀翟让的时候,王伯当劝过,说大局为重,万万不可杀翟让,可惜,李密没有听。

历史上,因为翟让被李密杀了,连单雄信、徐世绩这些翟让的嫡系都差点在李密的鸿门宴上被杀,这就导致了后来瓦岗分崩离析。

像是翟让的旧部,单雄信、邴元真就叛变,投奔了王世充。

当然了,现在还未到那个阶段,但已经看的出来,双方势同水火。

因着内部叛逃,李密大败,几乎走投无路。又是王伯当劝说李密,说咱们投奔李唐吧。

投奔李唐,至少能给您一个王爵呀!李密就问王伯当:“那你呢?你可愿意舍弃你的族人部下,跟我一起投奔李唐?”

王伯当说:“您是我的老师,知遇之恩大如天,我当然要护送恩师去长安。”

于是,真的就舍弃了一直保护他的族人和部下,跟着李密投奔了李渊。

可李密不肯屈居人下,他还是想干成大事业,于是,李密又叛唐了。

王伯当劝,说而今大势已成,若再叛,只怕难得善终。

李密就说:“什么师生之情?不也是前程高于你我的情分么?”认为王伯当对他有了二心。

于是,王伯当就说,“您要是不听劝阻,那学生自是要生死相随,以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最后,在逃亡的路上,王伯当被唐军所杀,脑袋被砍下来送到京城,游街示众。

更叫人唏嘘的是,王伯当与魏征乃是同乡,两家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几十里路而已。这两人都有在瓦岗的经历,可结果呢?魏征乃一代名臣,王伯当却一生却以悲剧收场。

两人放在一起比一比,魏征一生换了六个东家。

他先是做着道士,可是道士没当多久,就赶上天下大乱。于是,他跟着一个叫元宝藏的人参加义军,而后跟着元宝藏一起投奔了李密,做起了李密的文学参军。后来,他又被窦建德俘虏了,成了窦建德的贴身谋士。窦建德失败之后,他成了唐军的俘虏,投降了李唐,然后成了李建成的太子洗马。李建成在玄武门被干掉之后,他效忠李世民,然后成为一代贤臣。

道观——元宝藏——李密——窦建德——李建成——李世民。

咱就说,魏征这人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跟着谁,给谁好好干,尽心竭力!主公一倒,他就换老板,然后继续尽心竭力。

虽然被动换老板,但他这个……就……嗯!一能人吧!

王伯当呢?处处看的清楚明白,但一生真就只忠于一人,然后给对方陪葬了。

咱就说,李密他也配?

啊呸!

而今面对王伯当,她内心还挺复杂的。心说,咱也别给李密陪葬了!要是李密被李唐杀了,你只要不死,怕是无法效忠李唐的。

那就不如留下,我是真心欢迎你的。

也希望你跟魏征一样,能成为流传千古的名臣!

当然,心里说说就罢了。而今,他们怕是为了杀四爷而来的。

但是,想怎么杀呢?要不,我也入个伙,叫我听听你们想怎么干掉四爷。

昨天晚上,已经跟四爷联系过了。四爷说王世充派了长孙安世来,估计是想‘智取’他的脑袋。传信说,他打算给对方机会叫他来‘智取’。

四爷见了长孙世安,而且一见如故,怎么会有如此谈的来的人呢?

第一天一起品茗,坐而论道!

谈的长孙世安都差点忘了他这次来是为了什么的。

第二天还在下雨,两人又开始对弈。棋逢对手,下的人兴致盎然。

长孙世安意犹未尽,四爷也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晚上了,邀请对方住下,两人促膝长谈。

第三日,两人弹琴。古琴琴韵悠长,长孙世安听出了缥缈出尘之意!他心中难免觉得可惜:这般文华锦绣的贵公子,就这么丧生在这荒僻之地,岂不遗憾?

可大事当前,岂能心存私情?正想着要怎么说出跟对方同行的话,却不想对方此时叹了一声:“自此之后,此身难得自由。”

是啊!林公属下必然有所担忧,之后……他的日子绝不好过。

四爷好似只叹了一声,就问说:“长孙兄见多识广,必是有许多我闻所未闻之见闻,正想多听您说说。之前,恍惚听人说,这一带有白鹿成群,鹿鸣呦呦。此鹿群只在雨后出现于河边,不知您可听过此事。这事是真还是又是下面的人杜撰来哄我的?”

长孙世安心中一动,这一带有白鹿吗?没听过,不过不要紧,会有白鹿的。抓一头鹿裹上白布,远远的看去,就是白的。

只要诓骗他带着护卫离开他这铜墙铁壁的堡垒,必能杀之!

于是,他忙说:“正是!我也有所耳闻。昨夜还听闻有人冒雨赶来,只为一睹此奇观。”

四爷一副惊讶的样子,“竟是真的!机遇难得,正该去见见。”

“红柳河?”王伯当低声道:“确实么?”

“确实!王世充属下郭世衡的偏将,属下认得!只是他们人多,五百之数!我们人手怕是欠缺,若是这般去,那位雍王带的人想必也不多,怕折损太多……”

王伯当看向那边正给兄弟们揉肩颈活络旧伤的林少东家:“便是咱们都折损了,也莫要拉此人入伙。”

“为何?”

“乱世之中,他尚有安宁日子过。那便该由着他去过好日子,刀口上舔血,不知何日便身死,这便是好的?我看未必!”说着,就往过走,“该与他告辞了。”

桐桐很惊讶,这几天聊的挺好的!观察他们的动向也知道,他们盯得不是四爷那一行,那边人太多,他们这几十人怎么可能得手?

常青说,他们盯的是长孙世安。

桐桐就笑了,只觉得十分有趣:他们这是去救四爷,先获得四爷的信任的。

只有这种情况能靠近,也只有靠近才能取四爷的命。

告辞是吗?好的!那就后会有期!

“有缘再见!”

桐桐颔首:“我与诸位缘分不浅,一定能再见的。”

可是这再见,是不是也来的太快。

一支箭簇冲着四爷而去,紧跟着,便有两支箭奔着那支箭而去。

桐桐射出一支,王伯当也射出一支。这两支箭都射在了郭世衡射出的箭上,箭簇早就偏离了方向。

而那边,四爷早被罗士信挡在身后,转身上了他的堡垒。

五百人而已,三方剿灭,焉有干不掉的道理。

单雄信看着林少东家带着人过来,他手持一杆长枪,煞是英武。而他所带三百人马,也都是好手。

有人都没机会砍到贼人,战斗就结束了。

单雄信大声笑道:“林老弟,多谢多谢!”

四爷从网眼里看出去,低声跟罗士信说:“去问问,‘救’咱们的人是什么来历!莫要戳破林公身份。”

“喏!”

结果一问,四爷才知道:瓦岗单雄信和王伯当到了!

就说呢!咋跟人家腻腻歪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