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90

李唐,长安。

窦皇后坐起身上,看着窗外。

外面黑漆漆的,早春的风还带着寒意。

她问:“霸桥的柳绿了吗?”该是折柳霸桥边的时节了。

“是!霸桥柳绿了。您再歇歇吧!”许久未曾安枕了。

窦皇后问说:“二郎是否要出征了。”

是!天策府上将军要出征了。

窦皇后便不说了,枯坐了半晚上,这才交代:“传给口信给太子,就说让他得空来一趟。”

是!

东宫。

李建成在正殿,东宫属臣正在议事。

东宫打的是保卫战,在李世民军权到了这个高度的时候,如何能削弱李世民的实力,保障东宫太子的地位,这才是最要紧的。

“陛下将天策府设在洛阳,这是好事!说明陛下是支持殿下的,东宫依旧占有最大的优势。支持殿下的人,永远比支持秦王的人多。陛下这一招十分高明,将秦王的力量限制在朝外,他的实力在强,也只在洛阳,不在长安。”

“是的!平定南部之后,秦王便不能离长安,这一点至关重要!决不能放他去洛阳。”

“另外,也需得从秦王手中分割军权。夺雁门关之战必打,输赢倒是在其次。等秦王南下,便将秦王府精兵骁将借调出来,由齐王领兵。如此,便可彻底解除李世民的军权。”

齐王乃是李元吉,若是秦王连这个都不应,那便是他的罪。这能使得齐王彻底抛弃李世民,加入东宫阵营。

魏征坐在末尾,他连忙道:“不可!不可。”

“有可不可?”

“不是计谋不可,而是时机不可!诸位所言,尽皆为良策,但万万不可操之过急。秦王出征归来,确实留在了长安,且使得陛下支持殿下的决定,能限制秦王在长安,此策才可实施。”魏征说着,就看向李建成,“殿下试想,秦王率兵平叛,还未归,朝中便急着卸其兵权。他会如何?兵强马壮,又有洛阳在手。”

洛阳乃是前朝都城,在洛阳起事,反杀回长安,谁输谁赢呢?

李建成朝魏征点头:“说!说下去。”

魏征就说:“便是心有提防,绝不是现在就露出端倪。此时,更该安抚。只要秦王回长安,而后诸多计策才能实施。故而,此时不该逼得他无路可走,只有造反一途!而今,只能安抚。也唯有安抚,才能叫秦王毫无戒备的回长安。”

李建成看众人:“诸位以为如何?”

“善!”

而就雁门郡用兵一事,魏征以为:“此时机难逢。然则,决不能调用秦王府兵。另外,臣以为,殿下不该表态。”

为何?

“在内,军权多在秦王之手;在外,威胁我朝利益的唯北华林公而已。内与秦王不睦,外与林公为敌!可秦王与雍王乃双生……”论起亲睦,人家两人更亲近,更何况,“林公与秦王素有交情,可以说是相识于微末……”便是有分歧,亦是君子之争,“若是两方内外联合,长安顷刻间便可倾覆。”

李建成起身,此人说的对!说的对!

他在内殿徘徊,外面的太阳从窗棂照进来,明暗交错的打在他的脸上:“你可愿为使,替孤贺林公之喜!”

明白!别管陛下怎么想,别管朝堂怎么争,太子想表态一个态度,他无心与林公为敌。??

李建成又说:“但雁门郡……孤的想法,两国可划定边界。利于北华边境防御的关隘,在咱们手中也有。”没有可以从外族手里打来,“而后,与雁门郡置换。如此,两国边境都将牢固!也便于长久的安定!”

这个问题得解决的,但是可以告诉他们,不是非用军事手段的。魏征领命:“臣领旨。”

将近午时,议事散了。

李建成这才知道,母后有召!

他没耽搁,即刻便进宫了。母亲比之前更消瘦了,他忙近前:“阿母。”

窦皇后看着李建成,攥着儿子的手:“大郎——”

“阿母!”

“二郎有情义!你若待二郎厚重,二郎便生不了别的心思!儿啊,莫要被臣下左右,他们不希望你信重二郎,盖因二郎强硬,不肯受他们摆布。此时,你与二郎若一心,此不仅是李唐之福,是我跟你父亲的福气,更是你们兄弟姐妹,是李氏子孙后代的福气!”

李建成:“……”阿母这话,与魏征说的安抚之策是一样的。

他点头:“儿子知道了!儿子心里有数,儿子能辨别何为善何为恶!”他说着,就宽母亲的心:“儿子与二郎三郎乃一母同袍之手足,如何能忍心害二郎?不仅是二郎,对三郎又何尝不是如此。朝堂上纷纷扰扰,儿子细想来,实不该!您放心,儿定然与二郎、三郎好好相处,必不至于兄弟阋墙,伤父母之心。”

窦夫人心里一松,“你这般说,阿母便放心了。”

“您安心养身子,您忧心之事,绝不是发生。”

“好!好!好!”我儿能这般想,“阿母放心了。”

李建成给母亲盖好,低声道:“粮草之事,儿亲自督办。比叫二郎无后顾之忧!”

窦夫人不住的点头,“重情者,以情牵之;重利者,以利诱之;重名者,以名动之。性情刚烈之人,万万不可重压!”懂吗?

对二郎,你得软!得看看长孙氏是怎么待二郎的。二郎那般性情之人,长孙氏能拉住他,她是如何拿捏分寸与二郎相处的,这就是例子。

你若看不见内宅,那便看看三郎!看看三郎是如何跟二郎相处的。看懂了,你就明白了。如二郎这般,你硬他会比你更硬的。你若压他,必会逼反了他。

李建成‘嗯嗯’的点头:“阿母,儿从未想过伤害手足,从未!”

窦夫人:“……”可二郎不是!他宁肯硬到底,哪怕是死,也绝不低头苟且着活!他若是要拼命,那时……他没想着他能活,那就不可能让敌人活!

故而,你们若真对上了,一定是你死他活!

所以,莫要对上!厚恩于他,信重于他,情义当先,真心交付,他必不负你。

她又交代:“与林公交,亦是如此!为公事,为两国利益,争执可以!为公利,可谈。能不动刀兵,便千万莫动刀兵。三郎为林公夫,将来,林公是你侄子侄女的亲生母亲……交好则两好,为敌则两伤。”

李建成‘嗯嗯嗯’的应承着:“您安心!不会的!儿子必亲睦兄弟。”

窦夫人累了,安心的歇下了。

没几日,秦王府有喜信:秦王妃产子,母子平安。

秦王不在府里,秦王妃生了,生了个儿子。

窦夫人正高兴,就听闻陛下赐给孩子一名字——李承乾!

“赐名什么?”

承乾!

窦夫人:“……”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淡了,只觉得心口堵得难受。

建成家有嫡长子,去年才生的,是太子妃所生,取名李承宗。

承宗!承继宗祧之意。这是皇长孙!

两月前,太子妃又生次子,取名李承道。而今,秦王妃生嫡长子,取名承乾!

乾,天也。

这名字叫东宫作何想,叫天下作何想?

郑观音抱着儿子,看向丈夫,何尝不委屈?

李建成安抚的拍了拍妻子:“名字而已,莫要多想。此战若胜,乾坤则定!父皇是此意,莫要多思多想。”

“臣妾不敢多思多想,也只盼着天下人莫要多思多想。”

李建成看了看依偎着妻子怀里的长子,孩子懵懂着,叫‘爹爹’,再看看睡的悍然的次子,都是浑然不知事的年纪。

他心想:父皇也怕二郎造反吧!

想到此处,他低声问:“甄选的女子可还有出色者?”

“有!”

“送进宫吧。”

好!美人的枕边风总是有用的。如果一个美人说无用,那就多几个美人。常听在耳中,时间久了,总是会受干扰的。

李建成要出门,郑观音忙问:“殿下今晚可归?”

“裴寂送来急信,有公务!你早些安歇。”

“好!”

李建成进宫了,跟李渊谈。

李渊拿着裴寂的信,笑了笑:“林公欲用兵,故而想安抚李唐。此时当如何?”

李建成没言语,看向其他人。

“不打,但应当屯兵,做好随时能打的准备。”

善!如此可牵制林公兵力!兵力不足,与敌对阵损伤必大!而今局势,两国之间,实力乃是此消彼长。消磨敌人就是壮大自身。

故而,派兵还是当派兵。只是还不能动用秦王的兵。

行军中,情报在手。

桐桐皱眉:李唐不打,但是要牵制兵力。

用十五万人打仗和用十万人打仗,当然是不一样的!就如同三个人杀一个敌人,自己可能无损伤!反之,两个人杀一个敌人,遇到强悍的,战损必然会大。

她将情报与诸位将领分享:分兵之后,这战略部署得调整。

王伯当先看雍王:“您作何看?”

四爷一脸坦诚:“此消彼长!消耗咱们,拉开两国差距。”错了吗?从李唐的角度看,也没错!人家没说驻兵,只说在关内练兵。那你还不让人练兵了。

至于说调整战略部署,四爷看了几人一眼:“其实……离间计不错。”

离间?离间谁?

“李轨谋士梁硕,此人有谋略。但此人认为,西域迁来的胡人部落太过于繁盛,建议李轨提防。而胡人商团安修仁、安兴贵兄弟也因此与梁硕交恶。李轨之子李仲琰为人倨傲,而梁硕性情上有些不拘小节……若是有人从中挑拨,则三者必定相互猜忌。”

四爷说着,就摆了三颗石子:“彼时,胡人商团不信李轨父子,李轨父子与梁硕心有芥蒂,梁硕又提防胡人商团……”

三颗石子相互碰撞,无法形成合力,这便是咱们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