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99
李渊看着有三年未见的儿子,当年走时,尚是翩翩少年郎。而今,他更高了,更壮硕了,也更沉稳了。
与二郎相似的长相,却有了迥异的气质。
在李唐,他是一分也不争。可他又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以口舌便能平梁师都;平李轨是他领兵,如果说战略林公有安排的话,那战后的治理就足以说明他治民之能;况且,他能锻造各种弓弩与武器。
因着林公赠他书,他便是学成了,也没有拿出来为大唐所用。
此事说起来,心里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这个当然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三郎存了别的心思,他压根就没想着给李唐用。
本来早都该过来了,东宫那边有了一些安排,意图将三郎留在长安吧。
这件事他知道,但并没有干涉。能留在长安最好,不试试怎么知道林公的底线在哪里。可以以母病为由,一直拖着看看。走一步看一步嘛!
总之,留的越久越好!锻造之法,于大唐有好处,有莫大的好处。
当然了,不说男女私情,就只三郎的才华,林公也是万万不会舍的!但是还是那个话,三郎若是犯了致命的错,便是林公看在他的能力上,也会将此事隐下!只是之后夫妻关系,怕是难和睦罢了。
但这……对大唐来说,难道是坏事?
几番思量之后,还是任由东宫去安排了。
而今再看看,他身边带的尽皆不大的孩子。
李渊笑了,进去之后便又打量儿子:“你阿母病了,整日里念叨你,此次回来多住些日子,陪陪你阿母。”
四爷请李渊上座,将门重新关上。夕非
窦夫人忙道:“陛下,林公忙,俩孩子不能无人看护。三郎无须多呆,我见他一面便已心满意足,叫他尽快折返的好。”
说着,就忙看向儿子:“你……”
四爷过去,坐在窦夫人边上,这才看向李渊:“阿母召儿子回长安,所为何事,父皇必知。听闻父皇打算让二哥去洛阳,此话当真么?”
“太子不肯答应,朝中诸臣极力阻止,奈何?”李渊也是头疼,“这几日,我正寻思,莫不如让你二哥去江都,如何?”
“父亲这般安排,打算将天策府迁往江都么?若是如此,那父亲之意是隔江而治?”
李渊沉默了许久,这才又道:“如此,三十年之内当无忧。”三十年之后,那谁知道呢?只看天意了。
四爷便笑了:“前隋虽二世,然则使得天下一统,此意义重大!若是二哥在洛阳,则立马有兵戎相见之祸端;若二哥去江都,则前朝能做到的大一统,李唐却将其分割了,此为功?为过?若是如此,岂不是给北华以口实!”
何意?
“若是按父亲所安排的,我敢笃定,林公必南下!您以为,以太子之能,能匹敌林公么?大唐一分为二,北方归太子,男方归二哥。父亲,太子夹在我们中间,他能撑过几日?”四爷说着,便轻轻摇头,“您也是做君王的,若您与林公易地而处,您不会南下么?”
会!当然会!
“那父亲是指望儿子辖制林公么?或是您以为林公能被谁辖制?她不认前隋,那是因为隋的制度不适合北华,地域、人口的组成不同,一旦承认前隋,便有遗老遗少前去投奔。将这些人怎么安置呢?难道要处处尊着前隋?她是在新土地上打新地基,建新宅子,老的旧的都是碍手碍脚的。”
李渊:“……”
“可要是李唐连最起码的王朝一统也做不到,这与林公来说是好事呀!不一统,遗祸无穷。她有借口兴兵,唯有如此,才能使得天下长治久安。此亦乃为国为民。”李渊没有言语,只沉默的听着:这话原也没错!林公确实有理由这么干。
“这般之下,大哥能守住吗?能守几日?将来的结局又会是什么?到时候是不是杀,杀多少……是二哥能决定?还是我能决定?您坐在最高处,难道不是处处被掣肘?可见一言九鼎也不过是帝王的期许。往往昏君能做到一言九鼎,明君却极难,对么?”
对!
“彼时,大哥能活吗?大哥已有四子,他们也都能活么?”
李渊:“……”是啊!东宫和那么多大臣不同意。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放虎归山,万万不可行。
不放二郎走,二郎必死;
放二郎走,大郎必死。
竟是到了无可解之处!差别之在早晚,在自己能不能看到这个结局而已。
所以,三郎是说,此安排不行。
李渊长叹一声:“唯有你二哥真心求退,否则……”
“二哥若退了,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服谁?”四爷又问,“今儿二哥退了,明儿那些人便能从天策府脱身,重新聚拢部将,反了!彼时,天下又将大乱,谁去平叛?二哥么?敢问朝中若是有成批那般将领,何以惧怕二哥至此?若是没有,若是不能辖制,那这些人怎么办?”
李渊:“……”
“天下才平,人心尚不稳。此时,为李唐立下赫赫战功之人尽皆反了,那么,天下人心当作何想?是否会有人趁乱而起,天下再度陷入战火!此时,谁来保李唐国祚?哪些世家是继续支持李唐,还是换个人支持。就像是从北周换到大隋,从大隋换到李唐,哪个王朝长久了?难道咱们父子走到如今,李家就落到这么一个下场么?”
李渊:“…………”所以,二郎还不能退。
四爷就问:“儿子斗胆一问。”
“你问。”
“您要保李唐国祚长久么?”
自然!
“您要保大哥二哥性命么?”
自然!
“您二者皆要保,皆不想失去,可对?”
“对!”
四爷就问:“二哥不能退,退了之后,天下必乱。”
李渊:“……”便是不乱,林公也会挑拨乱的。只有乱了,她才能借口平天下之乱而兴兵。所以,三郎这个话,自己是坚信的!他是在推测,也是在示警,林公真会这么干的。
是的!二郎不能退。
四爷知道他会怎么想,换谁来,谁都会这么去推测桐桐的。这就对了!
话说到这里了,他就看着李渊,问了一句:“那咱们假设,假设大哥退了,会如何?”
什么?“假设大哥退了,会如何?”
李渊一下子便站起来:“前隋事不远,若是废太子另立……”
“太子在,就不乱了吗?兄弟就不相残了么?而今太子在位,情况好吗?太子不在外,情况会更坏吗?我再问一句,太子若不退了,会如何?天下会大乱么?”
“关陇……”
“关陇要的是利益!二哥难道会将关陇拒之门外?他们所图的,利益而已。”
“可你二哥不妥协……”
“二哥当年年轻呀!在其位谋其政。当知道有些力量一时清除不了,他就会想办法去兼容。那您以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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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收拢那些人是做什么?造反么?错!二哥最初不过是想叫朝堂多一股力量,一股辖制关陇的力量。只要您和太子信他,他便是你们去制衡关陇的臂膀。”
李渊:“……”是这样吗?是这样呀!
“可你们受关陇蛊惑,信他们,却不肯信自己的骨肉血亲。关陇以二哥为敌,这是他们知道二哥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处处害二哥,此……人之常情;可您和太子呢?明明父子兄弟若同心,天下坚若磐石之局,而今却走到了这一步。”
李渊:“……”面色复杂,微微有些动容。
“父皇啊,您试想。您若信二哥,太子若信二哥,父子兄弟一条心,有两代时间,辖制李唐的世家将不复存在。而我在北,为两国周旋三五十年太平,还是能的。我们父子四人,本可以打造了地域广袤的铁桶江山的。”
李渊:“……”是啊!疆域广袤,稳若磐石。
“可您信太子,太子信关陇世家。他只觉得那些人可以帮助他坐稳储位,却从未想过李唐!他以为,李唐是他的。而从来不止,他是李唐的。这不一样!”
李渊没有说话:不废太子,兄弟俩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废太子……非要一死么?
四爷还是那一问:“父皇,还是那一问,大哥退了,会如何?李唐会付出什么代价?”
李渊:“……”他们会依附二郎,只要二郎接纳!
这么一想,好像也对!二郎当然会接纳!他一手他的嫡系,一手关陇。这是个相互制约的平衡的局呀!
四爷点头:“是啊!本来二哥把他当做一颗棋子,辖制关陇的一颗棋子。由着您和太子用!可走到了如今,只能他来执棋!也只有他来执棋,李唐才是稳的。
换言之,二哥手里都是嫡系,时间久了,难免骄纵。历朝历代杀功臣者多了。可若有人辖制他的功臣们,他就不用杀功臣了。君臣也才能真正的相得益彰,善始善终。”
李渊:“……”所以,若是二郎为太子,关陇并不是无用的!两股势力平衡,他才能掌舵。
所以,不废太子,不是天下大乱,就是死一儿子为代价;可废了太子……好似除了朝堂内会混乱争执一段时间之后,并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太子麾下,长安城外两千精兵,这……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或许还是会有零星的叛乱,打着太子的旗号……但是,立国之初,便是没有废太子,这零星的叛乱还是会冒出来。但这也不过是疥疮之疾,并不会对李唐构成威胁。
四爷就看着他:利弊就在这里,哪种做法损失大,您自己估量。
您要是真为了您的天下,为了将来李家的传承,为了您的儿子们还都活着,那么,请废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