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101

大殿之内,只父子二人而已。

尉迟恭横刀立马,守在大殿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对外宣称,陛下因废太子一事,惊怒至病,不可惊扰。

是的!太子李建成大逆不道,陛下震怒,废黜太子!亦因此事,气病了陛下和皇后。

秦王侍奉陛下,雍王侍奉皇后,不许任何人惊扰。

李渊看着一身铠甲的次子,终于明白为何三郎一回来便提废立之事,原来是他知道,二郎要反!

他不是要害他大哥,而是要救他大哥。二郎此事做的甚是机密,他的部下无有一人背弃他,出卖他。故而,自己和大郎从没觉得二郎要谋反,甚至到了准备好刀兵的程度。

在不防备之下,大郎会如何?非死不可。

李渊看着眼前的儿子,他的眼泪往下走:“你们兄弟……你们是嫡亲的手足兄弟,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父皇以此言问儿子,儿子当做何答?敢问父皇,大兄步步紧逼之时,父皇可用此言问过他?问他,‘你们是嫡亲的手足兄弟,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李渊不住的摇头:“二郎,你大兄从未曾想害你之命。”

“从未想过害我,我便不会因他而死么?”

李渊:“…………”

李世民也看向父亲,反问:“敢问父亲,除了此事之外,儿子之前可做错过什么?”

李渊:“……未曾!”

“天下大乱,晋阳起兵!父亲聚众调度,大兄联络各方,儿子征战于前,三郎谋划于后,四郎守家,秀宁、柴绍守关……”李世民看着李渊,“各安其职,一家人一条命,败则尽陨!彼时,儿子错了吗?”

李渊:“……”是!无错!虽各有职责,各行其事,可其实,二郎最为凶险!他征战于外,身先士卒!尤其是虎牢关一战,只三千五百人,对三十倍于他的敌人。他亲自上阵,此若败,便身首异处。哪一战不是冒着丧命的危险?

李世民就问:“国初立,军权不是让渡给谁,谁就能接住的!放眼天下,枭雄几何?林公能以女子之身立国,何也?战功卓越,威震四方。”

她的权利是哪里来的?是打出来的!她站在那里,就是震慑。????

同理,我的军权哪里来的?是您给我的吗?若是给我的,您收回便是呀?你收不回去了!所以,我就得放手吗?

我不放手,就是错的吗?

“可父亲,我敢撒手吗?我若撒手,朝中那些世家可容这些无根底之人?他们会被打压,会被罗织罪名!如此之下,他们必反。”

李世民说着,便哭了:“父亲呀,世间最难得便是绝对的赤诚!围着儿子转的人,我与他们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的。我需得他们制衡关陇,而他们需得依存我,才能在朝中立足。”

我们的利益是一体的!

故而,我便是想退,他们也不允我退!

就如同尉迟恭,他一直在进言,说该反了!为何?因为太子拉拢他,他没有投靠太子,他知道,若是太子登基,他这种必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只能盼着我赢,且赢的万无一失。

否则,这般掉脑袋的事,谁真的会这么义无反顾。

无他,我们都没有选择了。

都是人,都是有利益之心的人,所以,这件事里,我没错,他们也没错!

是您这个做君王的,是太子这个做储君的,不会御下!

我把我自己打造成一把刀,你们本可以重用我,用我去制衡关陇,去砍掉关陇。但你们没有!你们非要在臣子之间站队,于是,事情就成了这样。

“父亲,无可选了。”您若不退,天下将重燃战火。

李世民重重的叩首:“父亲,天下不能乱!儿子便是背负弑父的罪名,也得赢。太子欲用孝道损林公之名,可父亲呀……林公便是背负不孝的名声,也不会认前隋。为何?

因为认了,便会被旧势力左右!他们口口声声嚷着,要收服旧山河时,将如何?李唐臣子以为林公有意南下收复前隋山河,必会处处与之为敌当如何?彼时,谁也阻挡不了相互冲突的局面,战火必重燃。

儿子与林公、三郎所想一样,天下混乱数百年,无长久的安定。民生凋敝若此,天下太平胜过一切。骂名而已,林公背负的起,儿子亦背负的起。便是天下骂名纷至,儿也在所不惜。百年后,千年后,自有后人来论!若后人不解,又如何?无愧天地无愧心,足矣!”

李渊:“…………”

一夜之间,乾坤变。

太子窥伺帝踪,勾连后宫,图谋不轨,激怒了陛下,气病了皇后。陛下下旨,废黜太子,改立秦王为太子。

因激怒伤身,竟是有了些过劳之损!故而又下旨:令新太子承帝王位,择日登基!

窦皇后这一夜睡的格外的沉,早上一睁眼,三郎还未醒!他就安置在外殿榻上,也不知冷不冷。

近侍低声禀报:“昨夜宫中喧腾了一夜,内宫倒是安生。”窦皇后‘嗯’了一声,“而今呢?安宁了?”

“雍王下令,不许开宫门。故而,今日宫门还未开启,不知外面如何了。”

“那便不着急,让三郎多歇歇。”赶了一路,必是累了。

可换个了地方,又明知有大事发生,四爷怎么可能睡的着?睡在这里,反倒不如赶路时在荒郊野外的帐篷里睡的安稳。

起身洗漱,任何想靠近近身伺候的都会被华如挡住:“不用!请退后。”

自家这边有人伺候梳洗,别人莫要沾!

四爷梳洗出来,这才下令,开宫门。

宫门一开,消息便传了进来。

窦皇后猛的从榻上坐起来,愣了一下。

四爷进去之后,窦皇后抬眼跟四爷对视,然后又缓缓的躺下:“身乏体疲……陛下上了年岁……而今如何了?”

“请了太医令,需得静养。平阳公主被召进宫来,服侍……太上皇。”

窦皇后:“……”她‘嗯’了一声,“上了年岁,自然当保养为重!好在二郎自来仁厚,如此……也好!”

近侍不敢说话,慢慢的退了出去。

四爷这才坐过去,“阿母。”

窦皇后摁住三郎的手,莫说!莫要说了,阿母懂:“你二兄此作为,无错!”逼退你们父亲,比与关陇势力纠缠容易得多,代价要小的多,风险要低的多。

若到了这一步,还不取,便是蠢了。

所以,自己还是小看了二郎。自己只想着二郎以一敌二,陛下与大郎又占着名分,他胜算不大。而今看他的动作,他便知道三郎昨晚催促的意思了。

若是迟了,二郎便要动了。他不会动陛下,但是大郎呢?非死不可呀!

三郎履行了他的承诺,他保全了他的兄弟,没有到非杀不可的程度。建成是被陛下废黜的,他有罪。况且,他不算是被冤枉的。

这跟杨勇还不同!杨勇是被构陷的,而他的母亲是参与者,他自己并没有犯下什么大错。

可大郎不是,他以为的小事,要是认真计较了,这都是大事。

身为太子,太不谨慎了!这样的身份窥伺帝踪作甚?你送你父皇美人,利用这些美人进言,此为便利!可若反过来,这就是存在谋算,就是心怀不轨。

他没把帝王当帝王,只当做他的父亲。

这手段太小家子气!最初,他是像弹压万氏,后来觉得这个法子好用,就一直用这个法子。

千不该万不该,他真的打算谋算三郎。

可三郎的心眼子……他凭着他自己混到隋炀帝身边,隋炀帝那般忌讳李姓,死到临头对他对信任有加。北华那般局势,他有是皇夫这种敏感的身份,他都在那边立足,且地位不可取代,你怎么会以为他就那么容易被算计。

你连三郎回来是干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算计人家。他动动嘴就把你给废了……就这个能耐……窦皇后问了一句:“三郎,你扶持你大哥,岂不是对北华最有利!”

四爷看向窦皇后:“阿母,林公说天下为公,那就是天下为公,此言并非沽名钓誉,欺瞒天下,她是真这么想的。正如您所言,大唐给大哥这样的储位继位,与北华而言,利绝对大于弊!我们若是联合大哥,二哥则必然败北。”

是!正是如此。

“可阿母,这于天下人是幸亦或是不幸?”四爷看窦皇后,“儿与林公这般想,二哥也是作此想。至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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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谁知道呢?二哥乃天纵之才,必为明君!林公初心不改,北华必安稳。叫天下人休养生息吧!之后……那是很多年之后。无论是我们胜,还是二哥胜……那都是天下人之幸!”

窦皇后缓缓的闭上眼睛,“原来如此!手握权柄以安天下,秉持天下为先,天下人为先……此乃王道!你们与二郎,尽皆秉持王道。善!大善!”

说着,她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我心已安,三郎,尽快归去吧!我盼着多活数年,盼着能有一日,见见望岳、临川。”

“会的!等事情了了,安定了。我们与二哥与雁门关外会盟,您只有身康体健能远行,二哥才能带您。彼时,儿子带着孩子给您请安。”

“好!好!”窦皇后眉眼舒展:“你放心!我心中虽疼你大哥,但亦知如何才能保住他。幽禁于别宫,此一生不得踏出!便是母子不得见,我亦知他每日吃什么用什么,身子可好……如此,便罢了!

我只当我的大郎还小,还需得父母看顾。若当初李家无天下之志,建成可为国公府世子,乃持家之子。

既得天下,天下之主便自有天定,如何与天意相争!?身为母亲,我也不会看着再有人拉着你大哥搅风搅雨,这与送死无异!

所以,四郎可放心,你的阿母并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