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罪魁祸首竟是我自己。

梁群峰的办公室,此刻已不复往日的威严与整洁。

几份报纸被揉成一团,像被人狠狠踩过。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烟和主人怒火混合的焦躁气息。

梁群峰铁青着脸,额角的青筋因愤怒而突突直跳。

他那双曾经在无数会议上睥睨众生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瞪着面前垂手站立的几位报社主编。

“说!都给我说清楚!”

梁群峰的声音沙哑,像一头困兽在低吼,

“《汉东日报》的老周!你先说!

我平日里是怎么待你们的?

那些经费,那些资源,哪一样少了你们的?啊?!养了你们这群白眼狼!关键时刻,

就这么在背后捅我梁群峰的刀子?”

“开会的时候你们哪几个不在,有哪一点不清楚。”

“为什么要助长赵峰?为什么?”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文件被震得跳了起来。

《汉东日报》的老周,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地中海男人,此刻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他微微弓着腰,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梁书记,您……您息怒。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梁群峰冷笑一声,指着散落在地上的报纸,

“白纸黑字!赵峰!赵峰!满篇都是他赵峰!我的名字呢?

我为荆州的经济奔走了多久,你们心里没数吗?这头版头条,本该是我梁群峰!”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老周脸上了:

“你们拿了我的钱,吃了我的饭,转头就把我卖了?这叫什么?

这叫忘恩负义!这叫背信弃义!”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年轻,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些的《京州晚报》副主编,悄悄地和旁边的《京州商报》主编对视了一眼,然后鼓起勇气,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录音笔。

“梁书记,”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剑拔弩张的办公室里却异常清晰,“您……您先消消气。

关于这次新闻的发布速度,我们……我们确实是严格执行了您的指示。”

梁群峰一愣,眯起眼睛:

“我的指示?我什么时候让你们铺天盖地宣传赵峰了?”

那副主编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一段略带嘈杂,但绝对是梁群峰本人那独特嗓音的录音,清晰地从录音笔中传了出来:

“——不管发生什么,立即见报!要快!要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听明白没有?”

“记住!是任何消息!

你们必须给我第一时间见报!要快!十分钟之内,我要在市面上看到报纸!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明白吗?声势一定要造起来!”

这名编辑可是委屈坏了,话都是您说的,事都是我们办的,怎么现在完全不落好了?

录音不长,但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梁群峰的心上。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老周适时地“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梁书记,您看……您当时就是这么指示我们的,您——”

梁群峰的脸由铁青转为猪肝色,再由猪肝色变得惨白。

他伸出手指着那几个编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噗——”

“你的意思是新发展的这样都是我的指示,我害了我自已呗?”

“好的,很好啊。“

梁群峰只觉得喉头一甜,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爸!”

“爸!”

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动静不对冲进来的梁群峰大儿子梁志明和小儿子梁景明,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一左一右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梁群峰。

梁志明眼神阴鸷地扫过那几个编辑,厉声道:

“都给我滚出去!”

几个编辑如蒙大赦,又带着几分后怕和一丝隐秘的快意,互相使了个眼色,连忙躬身退出了办公室,

临走前还不忘把那支“功勋卓著”的录音笔悄悄收好。

办公室的门被梁家兄弟“嘭”地一声用力关上。

梁群峰被两个儿子搀扶着,瘫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我的钱……我的项目……赵峰……赵峰……出生……你们这群出生……”

刚送走编辑们,梁群峰还没缓过劲,又把安保队长和当时在场的民警叫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市局治安支队的赵东来。

梁群峰刚刚被儿子们扶着灌了两口水,气息稍定,但脸色依旧难看。他一看到赵东来,压抑的怒火又“噌”地冒了上来。

“赵东来!”

梁群峰几乎是咆哮出声,指着赵东来的鼻子,

“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

啊?!赵峰那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

我之前是怎么交代的?难道你们一点眼色都没有吗?不知道拦一下?不知道拖延一下时间?让一个毛头小子把我们所有人都耍了!”

赵东来身姿笔挺,面对梁群峰的怒火,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语气不卑不亢:

“梁书记,关于赵峰先生进入会场的事情,我们完全是按照您的指示执行的。”

“我的指示?”

“又是我的指示是吧,我就这么蠢?”

梁群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又像是被踩中了痛脚,声音更加尖利,

“说!”

“我什么时候指示你们放他进来了?我巴不得他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正当赵东来问旁边的民警要记录仪时。

梁群峰的脸皮跳了跳,挥着手一个字都不想继续听下去。

好像不阻拦赵峰的命令就是他下达的——

这不对吧,怎么算账算到最根源处,所有的矛头都只指自已?

“咳……咳咳咳!”

一股气血猛地涌上梁群峰的喉咙,他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比刚才被编辑们气到时更加猛烈,整个人弓着身子,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梁景明,这个平日里仗着梁家势力有些无法无天的小儿子,此刻也忍不住了。

他不像他哥哥梁志明那样能沉得住气,直接就嚷嚷开了:

“爸!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看着自已老爹那副狼狈样,又看看一脸“我们是按命令行事”的赵东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埋怨,

“听他们这意思,怎么好像又是您自已安排的?

一会儿不让赵峰进,一会儿又怕他起疑心让他进来……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您这不是自已给自已做局,结果把自已给套进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