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城旧事

千仞雪温柔地说道:“我带你们去住宿的地方看一看,跟我来吧。”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羽毛,却在空旷的殿里激起微弱的回声。她抬手拂过褪色的鎏金廊柱,一缕阳光从穹顶裂缝漏下,照亮了她指尖沾上的细碎尘埃。

胡列娜垂首跟在千仞雪身后,五个孩子如同初生的幼兽般紧贴着她。他们穿过的回廊,五人虽然心中充满了好奇与不安,但谁也不敢多言,只是默默地跟着,脚步轻缓,仿佛怕打扰了这座古老神殿的宁静。

“就是这里。”千仞雪推开一扇雕花木门,潮湿的霉味裹挟着松木香扑面而来。

六间厢房围成半圆,褪色的青纱帐在穿堂风中轻颤,每张木床都铺着浆洗得发硬的素色被褥。墙角青铜灯盏里凝固的蜡油堆积如山,昭示着这里曾有无数个漫漫长夜。

胡列娜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千仞雪身后,而金铭、佘竣、千古清寒等人则紧随其后。

唯有窗台上的几盆绿植,给这冷清的地方增添了一丝生机。

胡列娜与千仞雪并肩而走,望着窗棂上褪成灰白的武魂殿徽记浮雕,声音发颤:“小雪,天斗皇室就给你这种待遇?你身为曾经的少主......”后半句话被哽咽碾碎在喉间。

千仞雪伸手接过窗外一片飘落的槐花,花瓣在她掌心投下细碎的阴影。

“亡国之臣而已。”她将花瓣轻轻按在积灰的窗台上,“七年前他们送来新被褥,我让侍女退回去了——用故人的血暖过的床榻,怎么配盖仇敌的恩赐?”

五个少年静静的听着二人的对话。

“可你身为城主!”胡列娜猛地转身,“没有俸禄,没有兵权,连巡夜的卫兵都没有......”

她的目光扫过庭院里歪斜的六翼天使石像,石像脚下堆积着新鲜的贡果——显然有百姓偷偷前来祭拜。

千仞雪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淡然:“五十年来,我已看淡了一切。权力、地位、荣耀,不过是过眼云烟。如今能在这片安静的地方生活,已经足够了。”

“你们今日前来,我很高兴,起码有一个能和我说话的人了。”

胡列娜听到这里,心中更加伤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知道,千仞雪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的孤独与痛苦,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突然,云舒指着西厢房惊呼:“妈妈快看!”众人顺着她手指望去,褪色的纱帐后隐约可见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

胡列娜掀开帐幔,数万道划痕如同泣血的碑文——那是千仞雪用指甲刻下的,每个正字都对应着在此生活的日夜。

残阳将斑驳的光影投射在褪色的窗棂上。胡列娜攥住千仞雪的手腕,“小雪,你为什么不离开此地?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啊!”

千仞雪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她转头看向几个孩子。胡列娜心领神会,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去整理房间,我和少主有话要说。”

云舒抱着被褥刚要抬步,抿唇轻笑,细软的手指勾住千古清寒的腰带:“清寒师姐与我同住可好?夜里寒气重,我怕冷。”

“云师妹的天火之狐武魂也会畏寒?”千古清寒挑眉,却任由少女拽着往东厢房走去。

金铭踢开西厢吱呀作响的木门,惊起簌簌尘埃。“那我们三个挤一挤,住一个房间呗?”

佘竣摩挲着脖前的吊坠说道:“行。”

千古熠尘倚着褪色的雕花廊柱轻笑:“我都可以。”

当最后一缕暮色沉入地平线时,千仞雪素手轻抬。绣着金丝鸢尾的衣带委顿于地,像条褪下的蛇蜕。

她慢慢褪下衣衫,烛火在铜镜中跳动,将白皙的背脊染成蜜色。只见其背后有个血红色的修罗印记,纹路如荆棘缠绕,在肌肤下隐隐流动。

胡列娜踉跄后退撞翻烛台,凝固的蜡泪在案几上开出凄艳的花。“这……这是?“她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渗出点点朱砂。

“自从神位破碎后,唐三便在我背上打入这个印记。”千仞雪的声音像结冰的溪流。

“我永远不得离开此城,直至死亡,否则修罗神力就会将我毁灭!”窗外忽然传来夜枭啼鸣,惊碎了满室寂静。

琉璃盏在胡列娜手中炸成碎片,血珠顺着指缝滴落。“你神位破碎,他都不放过你!唐三竟如此狠心!“她眼底翻涌着暗红色的怒火。

千仞雪将素纱中衣拢回肩头,金线刺绣的鸢尾在颤抖:“因为天使神剑依然在我手中......或许他是担心我的实力会对唐门造成威胁吧。“

胡列娜突然抓起妆台上的玉梳狠狠掷向墙壁,翡翠碎片在月光下飞溅如泪。

“当时在星斗大森林,他利用我对他的好感......”她的声音陡然尖利,“掩去真实姓名靠近我,将我的感情戏耍得支离破碎!如此看来,唐三真小人也!”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千仞雪拾起地上的狐裘披在她颤抖的肩头:“好了,娜娜......那些悲伤的事就让它随月沉星落吧。”她忽然轻笑,“说说你带来的那几个孩子......“

另一边,金铭正弯腰整理床铺时,一阵清冷的栀子香随风飘入。千古清寒斜倚在雕花门框上,月光在她垂落的银发间流转,纤长手指正绕着腰间流苏把玩。

她目光扫过窗边摆放整齐的茶具,轻笑道:“倒是我小瞧了,原以为男孩子收拾房间定会鸡飞狗跳。”她倚着门框打量着屋内。

金铭得意地笑了笑,说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收拾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

佘竣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千古清寒倚在门框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在金铭和佘竣之间游移。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门框上斑驳的木纹,声音慵懒而带着几分戏谑:“我记得之前谁嚷嚷着看美女来着,如今人家站在面前了,某些人连看都不敢看人家一眼,头都低到地缝里边去了。”

金铭和佘竣顿时脸色一惊,金铭有些尴尬地说道:“你!”

佘竣则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是我们对少主的尊敬。”

金铭也连忙应和道:“对,那是我们对少主的尊敬。”

千古清寒轻笑一声,缓步走进房间。她的步伐轻盈,裙摆随着动作微微摇曳,她停在金铭面前,微微俯身,发间的冷梅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的鼻尖。

“怎么,刚才在后面走得那么慢,是在数少主的腰间上有几道金纹吗?”她的声音低柔的问道。

金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身后的床沿绊住,险些摔倒。佘竣见状,连忙伸手扶住他,可自己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千古清寒的目光转向佘竣,唇角笑意更深:“还有你,师哥,刚才不是一直盯着少主的腿看吗?怎么现在连抬头都不敢了?”

佘竣的瞳孔猛地收缩,假装专注地整理床铺,可耳根的红晕却出卖了他的窘迫。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三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千古清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忽然轻笑一声。

“好了,不逗你们了。”她的语气忽然轻松起来,仿佛刚才的挑逗只是一场玩笑,“敢问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喜欢美女?你们的心思,我懂。”

金铭和佘竣如释重负,却又不敢完全放松。两人相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千古清寒转身走向门口,临出门前又回头瞥了他们一眼,眼中带着几分促狭:“夜露深重,你们可要裹紧被褥——”尾音拖得绵长暧昧,“毕竟这老宅的床榻,最易让人......辗转难眠呢。”

金铭和佘竣长舒一口气,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劫。金铭揉了揉发烫的脸颊,低声嘟囔道:“这师妹……真是可怕。”

佘竣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忍不住又朝门口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