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他栽了。

比他以为的程度，还要深。

喜欢上崔令窈这件事，于裴玠而言是一件不需要多么挣扎的事。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崔令窈更合他的心意。

许多时候，他都觉得，瑶儿是上天赐予他的天造地设的另一半。

他们的性情看似迥然不同，但实际相处起来却会发现，他们的性子底色，是全然相同的。

所以，他们能够那么好适应好对方的身体，能够毫不费力扮演起对方而不让人起疑。

他们的性命被互换一事牢牢捆绑在了一起，但他们的所思所想，却不是被强行捆绑住的。

这些默契，只能说明，他们天生就适合对方。

但裴玠在今夜之前，并没有如此充分意识到，崔令窈于他而言，是如此重要的存在。

他以为，自己愿意和瑶儿分享所有秘密和悲喜，愿意让她见识自己阴暗且不为人知的一面，愿意思虑两人的将来，会因为裴琰的存在产生醋意，这一切就是倾慕，就是爱意。

他从未见过真正的爱。

出生在皇家，爱，是一个比皇位还要奢侈的字眼。

父皇不爱太后，他也未曾见过他爱任何一个妃妾。

所有妃妾在他眼中，不过是位置不同的棋子。

哪怕当时太后已经被册立为皇后，是他的妻子，可帝王的妻子，只是用来维系与前朝宗妇关系的一个工具。

皇后，要处理和各家妇人之间的关系，要为贵女们赐婚，为大臣或是王公家中增色，从而让其更加效忠圣上；要打理后宫琐事，照顾抚育诸多皇子，平息后宫中的各种争端，确保圣上一进后宫看到的永远是和谐的场面。

至于妃嫔，是帝王枕畔的解语花，是不知能持续数月还是一年半载的新鲜感，是生儿育女传承血脉的工具，是帝王用于褒奖前朝官员家族的一种手段。

父皇不爱任何一个人。

至于皇室内有没有所谓的爱？

便是被人交口称赞的恩爱夫妻康王夫妇，康王府也是有不少侍妾，康王妃早年间也是咽下了不少泪水。

所以，裴玠从不明白，真正的爱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之前以为，自己的那些情绪，就已经是爱了。

他想过，自己这一生，很难像信任瑶儿一样去信任另一个女子。

所以，他愿意拼尽一切，去为瑶儿争取一个皇后之位。

在宫宴之前，裴玠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大婚之日，他的皇后只会是崔氏令窈一人。

这个决定，裴玠还未曾告诉过崔令窈。

因为他清楚，大概率崔令窈会劝他放弃。

因为这太难了。

为国捐躯的将军之后，这身份的确不算低，若是裴玠想要封其为妃，甚至贵妃，前朝都不会太过反对。

那是一国之母，会被人用最严苛的目光盯着。

可瑶儿本就配得这个位子。

不是吗？

上一世，裴琰让她在谎言中以妃妾的名位待了那么久，仅从这一件事，裴玠就丝毫不信那些传闻，什么信王有多么宠爱侧妃，什么新帝力排众议将温元夫人册为皇贵妃。

真爱一个人，怎会不将最好的一切双手捧上？

他了解太后。

太后是希望最好的名门贵女来匹配裴琰，但在太后心中，裴琰才是最要紧最重要的。

既然裴琰当时能求来一个侧妃之位，日后更是死挺着不立正妃，那当时他多僵持一些时日，正妃之位有很大的几率落在瑶儿头上。

可他没有。

崔令仪所讲述的那些东西里，全篇都在讲述裴琰的情深以及她的嫉妒，可裴玠却从其中品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裴琰空出那个正妃之位，到底是为了瑶儿，还是觉得，空出的正妃之位，比实打实坐上一个人有更大的用处！

毕竟，若真的迎娶了正妃，那让正妃独守空房，让其膝下无子，正妃的族中难道不会有意见么？

这到底是联姻换取帮衬，还是得罪人呢？

既如此，倒不如空出这个位子，就仿若海市蜃楼一般，永远出现在眼前，吊着一口气让人永远向前，却永远无法触碰到。

裴玠也是男人，是一个坐在皇位上的男人。

裴琰的许多举动，在崔令仪眼中，是让人嫉妒的一往情深，可在裴玠的眼中，却有了太多意味。

他也可以如此去做。

给瑶儿一个妃位或者贵妃位。

他相信，瑶儿自己也是如此想的。

她是一个十分清醒的人。

从知晓两人的互换不会轻易结束那一刻开始，她就清楚地知道，她必须入宫，必须成为宫妃。

为了成阳伯夫妇之死的真相，她不会在乎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在意所谓的妃妾名位。

但裴玠在乎。

既然他注定不会再如同信任瑶儿这般信任另一个女人，为何还要将其他无辜的女人卷入到他们两人之间？

后宫所有的倾轧，不过是因为所有女人都在这其中争夺有限的资源。

权力、宠爱、子嗣，这些东西，注定你厚我薄，注定此消彼长，皇位只有一个，就注定所有人最后都要斗上一斗。

皇宫，就是一个巨大的蟋蟀罐儿，贵人们豢养着那些身价金贵的蟋蟀，然后看着她们斗得你死我活，斗得最后一地残骸。

裴玠不想让他和瑶儿走向那般不堪的地步。

所以，他愿意竭尽所能，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在今夜之前，这是裴玠尽力想要做到的事。

今夜之后，这是裴玠拼死也要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