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两个人都还活着

天色渐暗，落日的余晖如一层薄纱，轻柔地笼罩着大地，将世间万物都染上了一层温暖而又朦胧的色彩。在白氏钱庄那布置典雅却略显安静的内室里，白于简在傍晚时分，艰难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只觉脑袋昏沉，眼皮好似有千斤重，每一次的睁开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李自霄那对灵动得好似藏着星辰大海的大眼睛。此刻，那眼睛里满是专注与期待，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李自霄在吃过晚饭后就乖乖地守在阿爸的床前，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他听阿妈说阿爸今天有可能会醒来，便一直强撑着困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阿爸，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期盼。

当看到阿爸突然睁开了眼睛，李自霄原本紧张得揪着的心瞬间放松下来，立即惊喜地扯着稚嫩的嗓子大叫起来：“阿妈，阿爸醒了！”那声音清脆响亮，像是要把这份喜悦传遍整个屋子。

其实宫佩婋和绿姝就静静地坐在孩子的身边。宫佩婋原本微微蹙着眉头，眼神中满是担忧，听到孩子的喊声，她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一松，连忙探过身子，脸上满是关切地问道：“简哥，你醒来了，你觉得怎样？头晕吗？”那声音轻柔得好似春风拂面，满是对兄长的关怀。

绿姝则赶紧起身，迈着轻快的步伐去给白于简倒来一杯水。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回到床边后，轻声细语地问道：“简哥哥，你要不要喝点水？”

白于简恍若隔世一般，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能活过来。他心中五味杂陈，避开了宫佩婋那满是关切的目光，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轻声应了一声绿姝。宫佩婋见状，连忙轻轻上前，伸出温柔的双手扶起他的头，动作轻柔得仿佛怕弄疼了他，然后示意绿姝喂他喝水。

白于简微微张开干涩的嘴唇，喝了两口水，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缓缓地抬了抬手，示意宫佩婋将他放下去。绿姝见此，又轻声问道：“想不想吃点东西？”

白于简轻轻摇了摇头，他只觉得身体虚弱得厉害，一点食欲也没有。宫佩婋却皱了皱眉头，认真地说道：“六师妹去熬点粥吧，记得加点人参进去。简哥饿了五天五夜了，需要吃点东西好好补补身子。”她的话语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关切。

等绿姝出去了，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白于简这才缓缓地开口说话，声音微弱却清晰：“婋妹，是你救了我吧？”他的眼神中既有感激，又有一丝疑惑。

宫佩婋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带着一丝嗔怪又满是心疼地说道：“你们这两个大傻子，是嫌自己命长吗？我可只有你们这两个师兄呢，要是你们都死了，以后哪个来护着我。”说到这里，宫佩婋的声音渐渐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白于简听了，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婋妹，你不怪我杀了杨逸吗？”他的心中一直为此事感到不安。

“杨逸也没死，简哥。”宫佩婋强忍着泪水，笑着说道，“你们这是互相伤害，从此以后，谁也不欠谁的了。”说到这里，她突然轻轻叹一口气，眼神中满是愧疚，“可是我毒死了你生父，还毒死你大哥，简哥，你想报仇的话就冲我来，以后不要去找杨家了。”白于简却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丝苦涩却又无比真诚：“你那也算是为我报仇，婋妹，实话告诉你，乔家那些家眷都是被我的毒蛇阵害死的。我不是乔家人，我姓白，我对乔家，只有恨。你无需愧疚。”

“好，一切等你好起来后再说吧，你刚醒过来，还很虚弱，不宜多说话。”宫佩婋说着，轻轻帮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而细心，又温柔地说道：“我们师兄妹三个，理当情同手足，以后不可以再干傻事。”

“只怕杨逸不这么想，他应该恨死我了。”白于简轻叹一声，眼神中满是忧虑。他想起自己与杨逸这场决战，心中满是无奈。他知道杨逸重伤之时他都杀不了他，可见杨逸这些年来功夫长进不少，跟婋妹恐怕都有得一拼。也幸亏没有杀掉他，如果杨逸死了，婋妹不知道要有多伤心了。

“不，他不恨你。他比你醒来早，得知你也获救了，刚才还派了个家丁过来打探你的消息，还给你送来两根上好人参。”宫佩婋耐心地解释道，眼神中满是希望他们能够和解的期待。

听到师妹这样说，白于简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他轻轻伸出一只手去，那只手苍白而无力，缓缓地抚摸着李自霄的小手，那小手软软的、暖暖的。他轻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仿佛在思考着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其实，他很想知道:那天他跟杨逸都快死了，婋妹见到他们俩后，到底是先救哪一个？

等绿姝迈着轻盈的步伐，手中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房间来喂他吃粥的时候，白于简催促宫佩婋带孩子去洗漱休息，自己靠在床头，目送着宫佩婋和孩子走出了房间，终于忍不住将在心里盘桓许久的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他微微欠身，一脸恳切地看着绿姝，问道：“绿姝，我一直想弄明白，大师姐是什么时候去找我们的呢？当时你们有没有跟去啊？”

绿姝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柔声说道：“简哥哥，我们又不知道约战三公子杨逸的人会是你呀。在我们看来，那不过是江湖中一场普通的约战罢了，谁会去管这种闲事呢。整个师门上下，也就只有大师姐最了解你了。简哥哥，你在大师姐心里那可是不一样的存在，她太懂你了，心思细腻的她竟然猜到了和杨逸约战的那个人就是你。”说到这里，绿姝竟然有点羡慕大师姐，大师姐真的是人又聪明心思又细腻。

“说起来也是不巧，霄儿那晚突然发起了高热，小脸烧得红彤彤的，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哭闹着。大师姐心疼坏了，一刻也不敢离开，一直在家里守着孩子，不停地用湿毛巾给孩子敷额头，喂他喝药，盼着孩子的热气能赶紧退下去。好不容易等到孩子的体温降了下来，沉沉睡去，大师姐这才顾不上自己的疲惫，匆忙出门去找你们。”绿姝就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道:“后来听大师姐说，她赶到约战的地方时，眼前的场景让她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只见你和杨逸两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土地，场面十分惨烈。大师姐当时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就将你们救醒，但她根本来不及救治你们，因为麻烦事接踵而至。那可恶的黄龙帮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了杨逸被人挑战的消息，这帮人向来阴险狡诈，就想着去捡漏，打算等你们俩拼个两败俱伤之后，他们再去坐收渔翁之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亏大师姐到得及时。她双眼圆睁，怒目而视，身上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气势，手中的宝剑寒光闪烁。面对如狼似虎的黄龙帮众人，大师姐毫无惧色，凭借着自己高强的武艺和过人的胆识，孤身一人与他们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剑影闪烁，风声呼啸，大师姐身姿矫健，在人群中穿梭自如，招招凌厉，打得黄龙帮的人节节败退。最终，大师姐成功地打跑了黄龙帮的人，守护住了你们。”

绿姝绘声绘色地说着，好像她当时就在一旁观看一样:“大师姐看着失血过多、脸色已经泛青的你，眼神中满是心疼和焦急，当机立断，决定先救你。她迅速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物，仔细地为你止血，处理伤口。先将你的血止住了，再去查看杨逸的伤势。把你们俩的伤口都处理好后，大师姐却犯了难，不知道该先送哪个回去。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担心万一自己离开后，黄龙帮的人没走远，会折返回来再次伤害你们。于是，她咬了咬牙，决定一个人留在那里守护着你们。”

“夜越来越深，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这份宁静。大师姐就那样静静地守在你们身边，眼睛一刻也不敢合，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直到半夜时分，杨府那些镖师们发现杨逸迟迟不归，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组织人手出去寻找他。他们沿着道路一路搜寻，终于在约战的地方找到了你们三人。有了这些镖师的帮忙，这才将杨逸和你安全地送了回来。”

白于简边听边吃，竟然吃完了一碗粥。绿姝看到他吃完了粥，高兴地问道:“还想再来一碗吗？简哥哥。”

白于简轻轻摇头。绿姝连忙过去到桌边端来一杯水，让白于简漱口。然后又拿出一条帕子，轻轻将白于简的嘴边擦干净。边擦嘴里边嘟哝着:“等下我得去将三师兄找来，让他给你刮刮胡子，这胡茬子都扎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