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赴约
蛊虫须以蛊女的血亲自喂养,蛊虫会在蛊女的骨头上留下痕迹,成为蛊虫已成的烙印。
楚姨娘看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她母亲的指骨。当年她被家族献出,成为深入玳国的棋子,母亲的命就被握在了家族手中。她的母亲只是普通的蛊女,反抗不了他们,成了她的软肋。
他们想用母亲来提醒她,她近一月的接连失利,已经令他们不满。
可她已经在极力转圜,还是迟了一步。
她虽是被迫嫁给他,但这十几年他对她的好,让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宠爱。她有一只可噬人头脑、短时间掌控人心的令蛊,她不舍得下给他,也不想轻易浪费这蛊。
所以她选择了对身体伤害最小的阴阳蛊。
只要这半月内与她日日行房生下男丁,不但可以揭过之前的丑事,更让她在府中的地位将坚不可摧。为了一举得男,她甚至给自己用了秘方,如今只差最后十日。
这十日,不能再让温宏礼出了正院的大门。
于是,楚姨娘说:“月儿,娘亲要同你父亲闭关。你去开了我的库房,让下人多准备些补品送来。”
正院的气氛十分凝重,挽梅院那边温执素正梳妆准备去赴约。
今日是长孙珩约她比试的日子。
温执素穿的有些朴素,提了把剑便去了恒暘长公主府。
门房的仆从一见玉牌,立刻有管事嬷嬷带她去了后花园。一路上的仆从跪了一地,她觉得甚是麻烦,让嬷嬷挑了人少的路走。
这一路上又见到许多那日见过的赤金色花朵,今日天色略有阴沉,密云遮住了光线,那些花反而收拢了花瓣,像是喜阳不喜阴。
温执素未曾见过此花,便问嬷嬷:“这花怎拢着花瓣?”
管事嬷嬷道:“回小姐的话,那是殿下从阙罗带回的花,名为金乌。此花见日便开,无日则收,四季常青。”
见她点点头,嬷嬷忽然又补了句:“其他的花都是下人们在管,唯有金乌是殿下亲自打理。”
温执素说:“殿下爱花,臣女今日又多了解殿下一分。若是有空,定要多多向殿下讨教。”
没成想在外以心狠手辣闻名的长公主殿下,竟有此一面。
许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温执素不再开口,一路到了后花园的亭子中。
亭内无人,她将剑放于桌上,坐了等。
临近四月,风已带了三分的暖意,吹过碧色荷叶遮掩的湖面,想来六七月时便能见碧叶接天,菡萏争艳。
仔细一想,府中花草树木可保府内四季,皆有春色满园。
原来恒暘长公主是如此爱花之人。
不过一盏茶时间,长孙珩从远处月门绕了出来,穿着一身天水碧的衣袍,银冠束着马尾,看起来格外的朝气蓬勃。
温执素起身迎着,准备行礼,却被身旁的侍女拦了拦。
长孙珩直接开口道:“姐姐已得了母亲的玉牌,便视为同母亲一样,该是我向姐姐行礼。”
清丽的少年音,满满的傲气。
眼睛里带着明亮的神采,有几分似恒暘长公主,却无眼尾的红痣。
温执素自是不会受他的礼,客套了下便直接说:“公子今日约我比试剑法,却不见公子佩剑而来,该要如何比试?”
“姐姐救了我一命,我怎敢与姐姐动手。”长孙珩进了亭子,年纪不大,却足足高了她一整个头。
人往她眼前一站,便遮住了亭后的风景,也遮住了潋滟的湖光。
他低着头,眼睛盯着她的脸:“不过是借个由头同姐姐亲近些,感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温执素未想到他如此坦率。
她还未回话,又听他道:“初次见面过于匆忙,画中未曾画出姐姐风韵一厘一毫。今日再见,便心中有数。”
这番话着实唐突,但毕竟是恒暘长公主的次子。
不好计较。
长孙珩示意她坐,她只得给了面子,心中想着如何打退堂鼓:“当日之事,殿下已重礼谢过,公子的心意我亦已收到,往后便不必再提。”
但愿刚刚引路的嬷嬷,能觉出她想见恒暘长公主的意思。
“若是公子无事……”她想要告辞起身,话却被打断。长孙珩看出她的不耐,斜撑着下巴神色坦然,抬头看她:“母亲谢过是母亲的情意,并非我的。那副画更算不得什么心意。”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听闻姐姐已有了婚约,但这是在长公主府。姐姐已收了许多面首,不如,将我也一并要了去?”
他的目光里有藏不住的傲气,甚至十分狡黠:“长公主府的事情,便是姬家也不好说些什么。我体贴姐姐,省得让姐姐和姐夫往后难做。”
温执素:“……”
她本是扶着桌子要起身,听完这话差点一屁股坐回玉凳。
长公主府就没有个正常人吗?!
谁敢将他收做面首,莫不是活腻歪了?
还将她拒绝的理由都堵死了。
长孙珩抽出空闲的那只手,单手扶住了她。
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半截小臂。
他的手可以完全握住她的胳膊,指尖回触掌根,筋骨分明。青紫脉络连着筋骨附于上臂,如藤蔓缠绕着隐入衣袖。
同面上的年少,反差十分大。
“姐姐。”长孙珩字音咬的分明,明明毫无旖旎,她却觉得这湖面吹来的风有些燥热。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温执素只得将球提给长公主:“公子,殿下定然不会同意此事……”
引路的嬷嬷来了亭子前,十分恭敬的行礼后,背过身去:“温小姐,长公主殿下有请!”
“正好,我一同去问母亲。”长孙珩起了身,拉着她的袖子便往前厅去。
温执素看着被扯住的衣服,心里默默念叨,希望公主可以拦一拦这个公子哥。
哪有父母愿意自己小孩下海做别人家小三的?
别太荒谬。
长孙珩就一直拉着她绕过了前厅那扇秘戏图的象牙屏风,恒暘长公主正在榻上闭目养神。
香云纱的光泽称着长公主的容色愈发的动人,丝毫不能看出她的年岁。
“母亲。”长孙珩松了她的袖子,上前行了礼。
恒暘长公主抬了眼皮,起了身。
一旁的卷南立刻在榻上放了矮几,布茶。
“你怎么来了?”恒暘长公主撇了自己儿子一眼,示意温执素坐在矮几另一侧,“你坐这。”
温执素规规矩矩的坐了,喝了口茶,明明是刚准备好的茶水,入口温度却十分正好。
茶香浓郁,裹着几分花香入口,慢慢的升腾起一股醉人的酒香。
着实好茶。
长孙珩将在亭子里同她说的话又重复了遍,说道:“……姐姐说,母亲定不会同意此事。”
“胡闹!”恒暘长公主脸色一沉,指着他的鼻子,“你个毛头小子懂些什么,便要做面首?本宫送她的面首无一不精,你靠这张脸来争宠又能得几时好?”
温执素手一晃,险些把茶杯中的茶水倒进衣领里。
她果然还是低估了长公主为人。
她也不好插话,若是拒绝便坐实了长公主说他“只有脸能看”,若是不拒绝,便是又多一个大累赘。
恒暘长公主扭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了些笑意:“你喜欢这茶?多喝些,这是本宫府里独一份的手艺。”
又转开了目光,对着长孙珩道:“若是你往后失了宠,莫要来本宫这里哭。”
这便是准了。
“儿臣定会向其他前辈好好讨教,不给母亲添乱。”少年眼神里却不似语气那么单纯,目光紧盯着她,像暗夜里伺机而动的狼。
温执素咕咚一口茶咽了下去。
感觉有点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