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疯狂是会传播的
【小绿,你在干什么?危险啊。】
苏壳黎担心地点了点小绿的触角,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继续爬到刚刚吞噬掉他的树灵那。
小绿垂下触角,神情恹恹地看着苏壳黎,说:【我觉得他太可怜了。】
是吗?这个树灵可怜?
苏壳黎打量着被小绿用能量补好残缺虫身的树灵,从外貌上看,他要比葱姨、云妹和小结巴更像小绿。
但是行为上却是跟白英一个路子的,残杀了许多海东村村民,就像一个拿捏着所有人性命的高上位者和冷血者。
【应丞,小绿说树灵太可怜了,你说可怜吗?】
【不知道。】墨应丞抿着嘴唇,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之前和墨应丞的几次谈话中,苏壳黎也了解到白英浪潮是一对感情很深厚的伴侣。
【他想要当一个新的浪潮,永远陪在白英身边。】
如果杀戮的开端,是因为白英想要重新创造一个浪潮。树灵却这么听白英的话,帮着白英使用海东村村民的血肉做实验,还愿意成为一个替代品。
那么,苏壳黎就一定要觉得树灵可怜吗?
可怜他用情至深?爱而不得,甘愿当个浪潮替身?
不,苏壳黎并不觉得树灵可怜,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要为他们的行为所负责。
就像海东村村民曾经采割生物做买卖,那么他们后来被残杀也是一种因果。
树灵他为了白英去残害海东村村民,也甘愿为她变成浪潮,宁愿模仿着原本浪潮的一切,抛弃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这种行为不用鼓吹,说到底就是在用别人的生命为他们的自私买单。
不过,苏壳黎在这件事上只是一个旁观者,无法做出100绝对的审判,只是平静地继续问:【应丞,那现在要怎么处理树灵?】
【不,不要伤害他,他也是雌性莫及虫的一份子,求求你们了。】就在这时,小绿着急地跳到了墨应丞的肩膀上喊着,似乎很害怕他们继续攻击这个树灵。
【喂!你怎么这么傻,刚刚他都没有顾念我们是一体的,一口接一口把我们吞噬掉,要不是被小狸他们救出来,我们早就死掉了。】
【反正,我是希望赶紧把他杀了的。】葱姨愤怒地看着树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整整三年啊,树灵把她们三条虫子困在云憩湿地林,还洗掉了她们的记忆,今天为了夺去她们身上的能量,做到这种冷血自私的地步,她一定要亲眼看着他死掉才解恨。
刚刚小绿竟然还用自己的能量去修复了他的虫身,简直就是一个大傻子!
【其他虫呢?】苏壳黎没有当即回答葱姨,她的视线逐一划过了云妹和小结巴,征询她们的想法。
【云妹,小结巴你们怎么想的?】
【要不,我们放过他吧,我们是一体的,如果就这么看着他死去,我会很难受的。】
云妹丧气地垂下了触角,刚刚被树灵吞噬掉的恐惧并没有全部消散,但此刻,她还是不忍心看到树灵就这么死去。
云妹觉得他们这四条虫子本来就是一体,要是他这么死去了,自己好像也被砍掉了一部分的身体,不再完整了。
【云妹,你搞错了。三年前,我们就已经不是一个整体了,你要认清现实。】小结巴爬了过来,认真地看着云妹,继续说:
【我们每条虫子都已经有了各自的独立思想,他是他,我是我,你是你,他选择背叛了我们曾经的诺言,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的。】
【如果我们还是一体的话,那我和葱姨为什么会有着不同的性格?】
【我们曾经作为一体的过往生活,只能说是大家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回忆,而不是我们的未来,我们注定要继续用独立的虫身,以各自的触角去探寻广袤天地的。】
【以后,我们也不会变回一体的】
【云妹,你要记得,你是独立的,也是完整的,你的一生将由你自己决定,无需他虫插足,多自由自在的生活啊,你不向往吗?】
【还是说,你忘了当初在云憩湿地林被束缚住行动的日子有多难受了吗?】小结巴蠕动着身体,轻轻地拢了一下云妹的触角,劝解道。
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云妹有点害怕,但看着小结巴恳切的眼神,也慢慢地松动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我的一生将由我来决定?听起来好像很有趣,曾经在云憩湿地林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慢慢想通后,云妹轻轻地用触角回拢了一下小结巴。
【对啊,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整体了,他现在这样的下场就是活该!】
【现在就应该拿个大砍刀把他的身子砍成八百段,才能泄我这心头之恨啊。】
葱姨看到被小结巴说服的云妹,兴奋地“吱吱吱”叫了几下,舞动着残缺的触角,像是要冲上去再揍一下树灵。
三年了,她终于记起了曾经的事情。
原本在云憩湿地林里和那些只会吃草、吃树叶的大肥虫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葱姨虽然觉得自己有意识,比那些大肥虫高贵不少。
但是有时候,也会陷入自我怀疑,毕竟她哪里都去不了,和那些同样困在林子里的大肥虫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今,葱姨终于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清楚的认知,她对未来有着无限的畅想。
同时,也对浪费了她三年美好时光的罪魁祸首起了强烈的报复之心。
【杀了他!他杀了那么多海东村村民,你们快点杀了他呀!】葱姨继续兴奋地叫着,她要树灵得到应有的报应。
【哎哎,葱姨、葱姨,你先别喊打喊杀的,现在还是一个法治社会。】苏壳黎连忙阻止。
【他杀了这么多海东村村民,你们作为人类怎么不生气,那是你们的同类啊,要是我是你们,我逮到他就拧掉他的脖子,为那些惨死的人报仇。】
苏壳黎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被葱姨吼聋了,便伸出手,轻轻地捏住了葱姨的身体,按下了她的躁动。
【今天就把树灵和白英送到调查局,我们不必为他们的生死作决定。】
【让法律来定度他们的行为。】墨应丞看着已经被苏壳黎手动闭麦的葱姨,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沉声继续说:【其他人,其他虫还有意见吗?】
【我没意见,反正现在我对树灵下不了手,但是,也没觉得树灵惩罚海东村村民的事是绝对错误的。】苏壳黎很快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也可以,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小结巴摇了摇触角,表示赞同,而一旁的云妹也微微地摇了摇自己的触角。
海东村村民该不该为曾经的生物采割行为而遭受一代又一代的惩罚?苏壳黎本身就无法做出绝对的判断。因为在这件事上,她的立场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摇摆的。
一是,苏壳黎对于自己站的人类战线有所怀疑,她认为人类不是大自然的主宰,人类与生物是分别站在天平两端的关系,如果人类从生物那夺取了越来越多的东西,那人类这端便会不断地往下垂,直至触底灭亡。
就好像蓝星在还没有开展星际移民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起世界性的病毒传播:是人类自己把蝙蝠逼上了餐桌,给了蝙蝠把病毒传播给人类的契机。
最终,人类也为自己对大自然的贪婪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所以,海东村村民上一代残杀了那么多生物而遭受树灵惩罚的事,算得上是他们另外一种程度上的自食恶果
二是,苏壳黎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类。
面对树灵对海东村村民的残杀,她无法忽视,也无法不怜悯被杀死的赵凯,他明明就是那么仗义的人,最终却为了上一辈村民的采割行为丢了性命。
苏壳黎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抬眸,在和墨应丞视线对上的时候,认真地点了点头,继续强调了自己对他做法的赞同。
既然大家在这件事上有一些争执,站的角度也不同,与其再吵来吵去,不如让第三方,用法律去决定树灵和白英的生死。
用尺度去判别他们的行为,用秩序将这场混乱彻底结束。
这种像是转嫁“审判”给了第三方的行为,让摇摆立场的苏壳黎不再为选择了某个立场而后悔或者产生遗憾
因为,这些混乱的事情并不是一方就能推动的。
海东村村民之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心甘情愿地接受树灵的惩罚,是因为他们也记得自己曾经的采割行为,才在幻境中着了道。
纯粹地坚持一个立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能力,就像墨应丞曾经在路泽来到羊咩野避难后,决定帮海东村村民除掉树灵。
但是,今天,他同样将这份“审判”转嫁给了第三方。
是他心软了吗?
不一定的,或许墨应丞也想起了那日在幻境中体验的那种剥皮拆骨的感觉。
作为那些年被海东村村民残害的生物,它们痛了太久了
一旁紧盯着树灵状况的小绿听着墨应丞和苏壳黎的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树灵在蓝星法律下存活的几率特别小,但是他感到庆幸,因为他真的无法亲眼再看着同类在自己眼前再死掉,哪怕是所谓的四分之一的同类。
他曾经在那场异害中看着同类一条接一条死去,而他却“幸运”地活了下来,他孤独地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有时候他会恍惚把地里那些受逆势能量不断繁殖的虫子,当作是自己曾经的朋友。
他会絮絮叨叨地跟他们讲自己对他们的思念,也会和他们讲农场里的有趣事情,然后等着他们的回复,可是,最后回复他的始终只有一片嘈杂。
【小墨,农场里的害虫,我有办法解决了,你不用担心。】
小绿蠕动着自己受伤的虫身爬到了墨应丞的靴子上,认真地看着他说。
小绿一直都知道,墨应丞很宝贝爷爷留给他的羊咩野农场,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雌性莫及虫分成了四个个体。
葱姨、云妹、小结巴、树灵他们已经不再是纯粹的雌性莫及虫了,他们的虫身和彼此都是不同的,就像云妹身上漂亮的粉绿色条纹。他身上没有,小结巴和葱姨身上也没有。
他们怎么还会是同类呢?
怎么还能繁殖出真正的莫及虫后代来阻止虫害,延续莫及虫的种族呢?
【你说的,是什么办法?】墨应丞皱眉,眼神不算友善地看着小绿。
他以为小绿要跟云妹、葱姨、或者小结巴这其中一条虫子繁衍真正的后代,
但是刚刚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都知道了葱姨她们这三条虫子顶多只有三岁的年纪,就算是换算成虫子的年龄,他们也根本不搭。
毕竟小绿在墨应丞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了。
如果墨应丞没有通过苏壳黎和这些虫子建立过沟通,他可能不会有反对意见。
但是跟云妹、小结巴、葱姨她们交流后,他意识到她们是有着各自独立意识的个体,怎么可能和以往蓝星上那样的肥猪养殖场般,不顾她们的意愿让她们直接和小绿配种?
祖辈和小辈共同繁衍下一代?疯了吧。
不,这样的事情不能在羊咩野里发生。
墨应丞已经决定,如果只能用这样的办法阻止虫害,那他宁愿让虫害继续在羊咩野农场里泛滥。
大不了,把羊咩野扩张了。
他会买下隔壁的坡地,多雇佣几个临时工,把那边的地都种满草甸,再把纸片牛和绵羊赶过去,隔开区域。
这样,牲畜的活动范围也算远离了原本虫害的区域。而那个虫害问题,墨应丞决定眼不见心不烦,不再扛着锄头去它们泛滥的田地了。
【虫害解决不了就那样放着吧,到时我会买下旁边的坡地,把农场扩张,然后隔开虫害区域的。】
【至于你,如果还想把莫及虫这个种族延续下去,我建议你考虑一下自己的年纪,以及尊重女孩子们的想法,我不会帮你的。】
墨应丞拎起小绿,轻轻地弹了弹小绿的触角说。
啊?
我说的办法不是和葱姨、云妹和小结巴共同繁衍下一代,而是我决定
唉,算了,这个事情先不说,还是别给大家添麻烦了。
小绿刚想开口说出那个解决虫害的其他办法,但是看着葱姨嫌弃的眼神,小结巴侧过去的虫脸以及云妹紧紧垂着的头,便没有说出口,而是装作满不在乎地说:
【小墨,你把叔叔当成什么了,我好歹是你们的长辈,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今天经历了这些,我也看开了。】
【当初,其他同类在科科岛那场异害中没有活下来,其实也预示着我们这个莫及虫的种族注定了是个灭亡的命运。】
【我已经接受了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条莫及虫了。多珍稀的地位啊,别的虫都羡慕不来的。】
小绿说完,还很温柔地朝云妹、小结巴和葱姨摇了摇自己的残缺触角,原本蒙在虫脸上的阴霾好似真的消失了。
但是,一旁的苏壳黎却觉得小绿好像在隐瞒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