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一个已经在记忆中淡化的人,慢慢浮现在眼前。

正是当初从京城逃离,生死不知的林曼诗。

云渺想到前世的一桩旧事来。

那时摄政王与林曼诗的大婚日期已定了。

京中最好的两家车马行,争抢着要给这场盛世大婚筹备婚车。

可最后成婚时所用的婚车,既不是这两家车马行,也不是宫廷御造,更不是摄政王府自己出的。

而是林氏商行出的。

那婚车怎样奢华不必详述,最让人惊奇的是,是马车的轮子用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材料,是准王妃娘娘、那位惊才绝艳的林七小姐发明出来的材料。

叫做橡胶。

此物轻便又耐摔,防雨防水,不仅可以做成雨靴,免了下雨之时鞋袜被雨水倒灌之苦,还能裹在车轮外面,防震减震,让马车如履平地。

此物一出,京中谁不称赞林七小姐才华冠绝、为天下女子之首?

唯一困惑的,是这样的神物,为何要唤作橡胶?

有人拿这问题去问了林七小姐。

林七小姐用一种哀婉叹息、悲天悯人的语气,向世人解释。

“此物虽是由我发明而成,但早年有一位好友,也曾为此物的诞生提供过一点灵感。”

“虽只有一点灵感,却也让我受益匪浅,如今功成,自不能磨灭了他的贡献。”

“这名字,是他去世之前随口而说,我却不能视之等闲,便以此命名此物,当作祭奠吧。”

此话一出,那些拥簇林七小姐的信徒们愈发疯狂。

林七小姐在民间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

有德又有才的女子,向来受人敬重。

与之相对的,是她这种无德无才想靠肚子上位,却讨不了摄政王欢心,委顿在后院的蠢货,活该遭人辱骂。

婚期越近,王府下人对她和安儿的辱骂越重、越不堪。

噩梦如昨,而今幡然,覆骨之痛,仍如影随形。

……

“夫人?”

如意又说了许多,却不见云渺的回应,回头看她面色怔愣惨白的模样,呼吸微顿,忙伸手去摇她的胳膊。

“您在想什么呢?怎这般入神?”

云渺回过神来。

抿了抿唇,咽下干涩的喉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如常。

“这样好的东西,就连皇宫贵族都买不到吧?怎会让咱们得了?”

前世,这东西出现在五年后,一经售卖,便遭人哄抢,万人空巷也要去围观。

今生,这橡胶的出现,不仅提前了五年,产地从河北,也变成了明州。

所以……

失踪的林七小姐……是去了明州吗?

“这东西……”

听到云渺发问,如意面上罕见地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橡胶这样的稀罕物,自不是他们霍家这样的商贩之家受用的起的。

这一批,是如今市面上所有的存货,是摄政王高价买下的。

摄政王虽成了他们霍家的车夫,却不是她能得罪的。

前几日,那位臭着脸的王爷,邀她去了暗处,甩出了几张薄纸,纸上记载着她九族的亲眷。

冰冷的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上,警告她若敢透露半个字,便要她全家上下为她陪葬。

她怎敢违逆?

如今,也要同老爷一样,费尽心机地为摄政王隐瞒。

虚虚一笑,如意眸光看向角落处那散着雾气的冰块,将此事含糊而过。

“其实这东西的存货很多,只是明面上炒作,拿来哄抬价格罢了。”

“老爷有一位友人,正是做这橡胶生意的,卖给谁不是卖,老爷便花了高价,买了一批过来。”

“这东西哪里得的不重要,只要夫人您用着舒坦,便物尽其用了。”

存货很多吗?

云渺前世去世的早,并不知后来橡胶的售卖情况。

听了如意的解释后,也不便再追究,困意上涌,半阖着眼,准备小憩一会儿。

如意可不能让她这么睡着。

忙将那茶水台子上温着的保胎药端过来,递到云渺面前。

“黄大夫说了,您一日三次的保胎药不能落下,否则车马劳顿,对您、对孩子都会有损伤。”

她口中的黄大夫,正是涞水镇那位擅长妇科的老大夫黄兴。

为了逼迫他随行照顾云渺的孕肚,玄则奕先是将那医馆抄了,又给这老大夫的儿子封了个九品芝麻官,封地就在闽南。

儿子带着家里的老娘举家搬迁到闽南,黄大夫自然也不可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涞水镇。

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摄政王的贼船,陪着他一起演戏。

但个中真相,自不会对云渺言明。

云渺听到的说法是,这位老大夫恰有一女儿远嫁到了闽南,乘此机会,一并南下,好去探望多年未见的女儿和那刚出生的外孙……

……

车队最末的马车里。

狭窄的车厢内,坐着三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晴光朗朗,偶有飞鸢从天际划过,玄则奕闭目养神许久,待恢复了精力后,看向霍千斛那用厚纱布裹着的双手,眼底闪过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蟾蜍不愧是百毒之王,这双手……

没有半个月好不了。

省的再玷污渺渺。

霍千斛自是能察觉到玄则奕的眼神,嘴角抽了抽,别开脸,懒得看他。

堂堂摄政王,耍这些不入流的招式,他若真是个汉子,有本事跑到渺渺面前叫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看看他还能不能这般神气!

霍千斛不爽,一旁的黄大夫更不爽。

七老八十的年纪了,本该颐养天年,却被逼着南下,还要赶赴闽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不是要他老命吗?

可家里老婆子和孩子逼着,儿媳要死要活地哭闹着,说他若毁了儿子的前途,她便带着一对孙儿跳井去!

威逼利诱之下,只能收拾行囊,跟上了车队。

更可笑的是,这位王爷跟怕他跑了一样,不允他单独乘坐马车,必须要将他安排在眼皮子底下,一日三趟地询问那霍夫人的病情。

婆婆妈妈的,跟个女人似地。

再说了,那位怀了身孕的夫人是霍夫人,可不是摄政王王妃。

鸠占鹊巢强夺人妻,身为王爷……好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