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小丫鬟七月锦鲤

第21章 玉竹

  小厨房几个粗使婆子是宁国府出身,平日也不得脸。

  她们见粗使丫鬟能进院端盘子,便求她们好歹偷点菜果出来。

  秋盈最喜欢偷嘴儿,便包了些橄榄柑子给她们

  那几个婆子吃顺嘴儿,便说了几句旧话,都叫秋盈听了去。

  宁国府的规矩,小爷们大了未娶亲时,身边都有一两个通房丫鬟。

  世子爷住澹宁书斋时,身边有一个,却不是玉墨,而是她姐姐玉竹。

  宁国府这般世家,凡小爷们身边贴身丫鬟,少不得就走这条路。

  玉竹是一等丫鬟,相貌身段还在其次,最可爱是秉性沉稳随和。

  她比世子爷还大一岁,老太太特意拨来照应孙儿。

  世子本打算娶亲后,将玉竹抬做妾室养着,也是大家子弟的礼节。

  却不知他刚出征才几个月,沈氏就要打发澹宁书斋的丫鬟。

  这事回过主母太太,宁夫人不好驳回她面子让她多心,只得应了下来。

  那些年纪小的家生子丫鬟,各自父母领回家,外头买来的交给各自干娘带回家养活。

  澹宁书斋只有玉竹玉墨年纪大,宁夫人还特意吩咐,留着她姐妹两个。

  却不知沈氏的手快,早早将玉竹、玉墨姐妹领出去,送到陪嫁庄子配人。

  偏那日府中给老国公私祭,老太太、太太都不得闲。

  玉墨半路挣脱逃走,跑去周嬷嬷家里告诉,这事儿才传出来。

  此时才派人出城去追,哪里还追的回来?

  玉竹到了沈家庄子里,当夜就上吊死了。

  等消息传回宁国府,尸身都送去化人场烧做了灰尘。

  沈氏没想到玉竹这般烈性,吓得跑去宁夫人院里请罪。

  哭说自己不知玉竹身份,是好心办了坏事。

  宁夫人念她是新妇,也不能够责备,还柔声安抚了许久,让她休要害怕。

  玉竹玉墨的父母兄弟,都在南方看庄子生意,不在京师里头。

  宁夫人对外说玉竹身染女儿痨病死,赏了她家一笔烧埋银子,又派人去周嬷嬷家里,将玉墨接了回来安抚,此事就罢了。

  玉竹死得悄无声息,连骨头灰儿都不曾留下。只有她妹妹玉墨每在无人处痛哭,还不敢叫上房里主子知道。

  因玉竹是老太太院里拨过来的,这事儿瞒不过她老人家。

  老太太让沈氏“好歹留着玉墨”,她才没敢再逼玉墨出去。

  玉竹死的事儿,府里一直瞒着世子爷,他回府当天才知道。

  正因有这等情分,世子怎能不维护着她?

  秋盈讲着闲话,嘴里啧啧不停:“平素大奶奶说话柔声细语,动不动淌眼抹泪,好不可怜儿见得。谁想她手上摊着人命呢!”

  环环人傻实在,还道:“大奶奶不知玉竹姐是通房,都是下头婆子做的,也不能怪她吧?”

  秋盈龇牙戳了她一指头:“猪脑子,这叫杀人不用刀,最厉害不过。这种事大奶奶不发话,哪个婆子敢干?玉竹姐已是世子爷的人,她会当着人不说?谁缝着她的嘴不成?”

  梨月听了这事儿,心中只堵得难受。

  她对玉竹印象不深,只记得长挑身材瓜子脸生的白净。

  不知那一日忽然就不见了,澹宁书斋只剩了玉墨一个。

  还以为玉竹回父母身边嫁人去了。

  她们这些丫鬟,在主子的眼里,都是些猫狗般的小玩意儿。

  喜欢了在手边赏玩,不喜欢了随手丢弃。

  就算无辜身死,顶多得一声叹息,全没有公道可言。

  沈氏是官家贵女,平常三从四德慈爱怜下挂在嘴边。

  可害死无辜丫鬟,只需哭着说句“不是故意的”,长辈亲眷便可原谅,还要生怕她心里不安稳。

  可玉竹一条性命,却化作灰烟消散,从此无影无踪。

  梨月又想起玉墨。

  她明知姐姐是枉死,却斗不过罪魁祸首,该有多么怨念可叹。

  梨月正在发愣出神儿,秋盈凑上来道:“小月,咱巴结玉墨姐姐,算是巴结对了!玉竹姐死了三年,往后必然是玉墨姐补窝儿。凭她这般情分,世子爷不宠她宠谁?过不了一年半载,就能抬做姨娘了!咱三个跟了她,早晚混个二等丫鬟当!”

  宁国府的规矩,姨娘小娘院里,最高只能用二等丫鬟。

  以玉墨这般情分,抬姨娘不过世子爷一句话,大奶奶也阻拦不了。

  可梨月想起玉墨方才的话,总觉得她未必肯走这条路。

  给世子爷做通房丫鬟,不过图个一时富贵,就算将来能抬做妾室姨娘,也是一辈子做奴婢,任由旁人踩踏。

  玉墨有她姐姐的前车之鉴,还冷眼看了沈氏三年,她该不会屈身受辱。

  “我觉得玉墨姐姐不会当姨娘。”梨月摇头。

  可秋盈不信:“做丫鬟的,谁不乐意当姨娘?谁放着半个主子不当,倒爱当奴才,配个小厮或者常人,过这一辈子?可不是傻子了?”

  秋盈虽长普通,但平素极爱打扮,在粗使小丫鬟里,是个出挑的。

  她总说是小厨房埋没了她,若能分在主子院,早攀上高枝儿,混个通房小娘当当。

  梨月懒得与她辩,倒是环环驳了她:“我不乐意当姨娘,只想回家。”

  “啐!凭你小胖丫头,想当没人要哩!”

  “你长得也不俊,你也当不上!”

  梨月翻身不理,凭她俩吵嚷一阵,便胡乱睡下了。

  此时月上中天,凤澜院红灯熄灭寂寥无声。

  暖阁的螺钿拔步床里,沈氏还伏在被上流泪。

  赵嬷嬷已赌气回屋了,暖阁只剩芷清一人。

  芷清是个有主意的丫鬟,见不得自家小姐只是自怨自艾,叹了口气道:“合卺宴已经如此,小姐别哭坏了身子。依着奴婢意思,明日清早您好歹下个气儿,将赵嬷嬷唤回来是正理。”

  沈氏不肯听,只是哭道:“她是我的乳母,周嬷嬷是人家乳母。周嬷嬷知护主替主子说话,她不替我说话罢了,还踩我维护人家?”

  芷清看她还闹脾气,心里有些发急,忙道:“奴婢倒要问一句,这‘人家’是谁,姑爷是外人不是?今晚没能圆房,太太、老太太明日岂有不问的?小姐只顾争面子,明早怎么去请安敬茶?那喜帕……”

  她是个姑娘家,也不好意思明说,就往床褥一指。

  绣着百子图的衾褥上,铺着素白绫喜帕,甚是夺目。

  沈氏不禁满脸通红,握着胸口又哭起来。

  “他这般给我没脸,不过是为死得那狐媚子!早知晓如此,我就不该手软,还留着玉墨做什么?”

  芷清听她突然说这个,忙俯身掩着她嘴,急道:“小姐低声!玉竹没福得了女儿痨,与咱们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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