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小丫鬟七月锦鲤

第222章 鹘突羹

  这是国公爷头一次吩咐,要给病中的妻子送吃食。

  主子吩咐单做菜肴,梨月当然不敢怠慢。

  三口两口扒完了饭,撂下碗筷就去水缸里捞鱼。

  现在正是寒冬,鱼缸已从院里挪到了备膳房里。

  鲜鲫鱼是砸冰捞来的,冰下的鱼个头大不说,还会更加肥嫩。

  刚才吃的酥骨鱼,就是鲫鱼做的,鲫鱼味道很鲜,只可惜细刺太多。

  京师豪门人家做鲫鱼,最常做的是生肉切脍。

  听说皇宫御厨平日做鱼脍,都是去御苑的金明池里现钓鲫鱼。

  活蹦乱跳的鱼立刻送到御膳房,快刀切做鱼片,蘸着橙齑吃。

  切鱼脍注重的是刀工,做酥骨鲫鱼重的是火候与调味。

  半尺长的鲫鱼整治干净,把水控干,用盐与香料擦抹鱼身。

  下油锅煎的鱼皮焦香酥脆,再码进砂锅里用料焖煮。

  论起做酥骨鱼的调料来,那可比做羊肉还要繁琐细致。

  光是基础香料就有十二味:莳萝、花椒、马芹、鱼皮、豆豉、香葱、楮实子末、还有油盐酱醋酒。

  料汤要没过鱼身子,小火焖上半天。

  浓郁香料渗入鱼肉里,入口汤汁饱满,咸香微甜。

  连鱼骨与小刺都酥了,舌头一抿就化。

  当初在凤澜院里,做鱼的时候不多。

  做切鱼脍还有炖酥骨鱼,都是跟着秦嬷嬷重新学的。

  国公爷说的鲫鱼膳汤,与上面说的两样都不同,其实是一味药膳。

  听秦嬷嬷与府医老郎中说,仿佛有一本医书,唤作《食医宝册》。

  书上记有好些药膳配方,宁府里用的最多的,就是这道鲫鱼膳。

  药书上唤作“鹘突羹”。能治脾胃气冷不能下食,虚弱乏力的病症。

  做法也是很简单,只需收拾条半斤重的鲫鱼,将骨刺分离,用切脍的方法,将鱼肉斩做薄片。

  将豉汁、胡椒、干姜、莳萝、橘皮炖热汤,滚开后将鱼片烹入,等到汤汁成为葱白色,给病人空心喝下就好。

  这道汤羹是专门调理脾胃用的,凡是体虚胃若吃不下饭,喝这个最好。

  这简直是给沈氏量身定制的药方,因为她时常吃不下饭。

  梨月很快就烧好了鱼汤,为了汤羹能够保温,特意用了双层滚水暖壶。

  她一手提着小食盒,一手挑着灯笼,给凤澜院送过去。

  其实沈氏不喜欢吃鱼,她受不了鱼肉腥气,鱼汤也是半点不碰。

  早先曹婶子在凤澜院掌勺,做鲈鱼鳜鱼她都不喜欢。

  后来梨月学做莲房鱼包,用了鳜鱼肉做馅。

  因为鱼包的样子好看,沈氏尝过两口,吃出了鱼肉味道后,再不碰了。

  这事梨月与范婆子都看出来,所以凤澜院膳桌上再没上过鱼肉鱼汤。

  看来国公爷不知道这事儿,要不然就不会做这道鹘突羹了。

  大奶奶嫌鱼汤腥气,强喝下去非但不开胃,只怕还更恶心了。

  凤澜院里正是凄凄凉凉,只在偏厅点了几支蜡烛。

  梨月进门的时候,屋里满是浓浓米香。

  范婆子带着环环,正趴在地上,用抹布擦地砖。

  红漆食盒摔的七零八落,碎瓷片崩的到处都是。

  米粥蛤蜊撒了遍地,黏糊糊沾在黄铜熏笼上,特别不好擦。

  沈氏整天水米不进,只喝了半盏汤药。

  范婆子挖空心思做粥做汤,也不能让她吃半口东西。

  忽然想秋天的时候,做过的蛤蜊米脯羹,沈氏是喜欢吃的。

  冬天里没有新鲜蛤蜊,范婆子慌不迭用泡发了的干蛤蜊煮了碗香米粥。

  谁知沈氏非但不吃,还把粥碗泼了一地。

  赵嬷嬷又气又急,就骂范婆子没本事,做不出好汤好水。

  范婆子自认本事就这么大,骂化了她也是没办法。

  满屋丫鬟婆子正在吵闹,等了许久没有人给通报。

  梨月只好将灯笼撂在廊下,提着食盒掀开帘子,自己回禀了一声。

  “赵嬷嬷,奴婢送鹘突羹来了。”

  这时候不能往前凑,梨月知道沈氏的脾气,更晓得赵嬷嬷性子。

  凤澜院无论主子奴才,都是胡搅蛮缠的人物,在她们面前讲不得道理。

  “羹汤是谁让送来的?可是国公爷让你送的?国公爷在哪里?”

  赵嬷嬷活似见了救命稻草,扯着梨月一叠声询问。

  “回禀嬷嬷,鱼汤是国公爷命奴婢送的,他正在锦鑫堂与太太说话。”

  听说宁元竣已经回府,赵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慌忙接了食盒,命人打开盖子,将热腾腾的汤羹端出来。

  她急匆匆挑开暖阁软帘,把汤盏端放在床边,劝沈氏好歹吃些。

  “我的姐姐儿,你休要空着心哭,把这汤水呷上两口。国公爷已回府来了,老奴这就派人唤他来。咱们有话当面对他说,千万别作践坏自家身子!”

  半边金钩挂起,石榴红撒花帐幔,露出沈氏憔悴浑黄的脸庞。

  满头乌发蓬乱四散,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肿的烂桃似得。

  她只穿贴身小袄与银鼠褂子,歪在杏红衾中哽咽,似哭非哭不出声。

  赵嬷嬷端着汤盏儿叫,她也是垂着头发无声无息,眼见没了半条命。

  她的这副样子,把赵嬷嬷心疼得要命,崩溃的拍手大哭。

  “没救的姐姐儿!你有何心事,就对老奴说上几句叫上几声,不妨事!”

  这一声唤得肝胆俱裂,暖阁里芷清与几个陪嫁丫鬟,都跟着放声哭了。

  梨月站在偏厅外头,一时觉得特别心酸,一时又觉得万分尴尬。

  外面范婆子和环环俩人,好容易擦干地直起身来。

  环环悄悄使眼色,招手把梨月唤到厅房门口。

  俩人咬着耳朵,就把玉墨特意跑来告诉,国公爷成亲的事说了。

  “大奶奶自从躺下就只是哭,半个字都没说出口。茶水粥汤端上去,都砸了出来。错个眼珠儿就寻死,暖阁里头都断不了人。赵嬷嬷急地要上吊。”

  范婆子也兜着抹布走来,接着声口儿说话。

  “平日看玉墨温软性儿,不想也是辣菜根,这等泼辣。口口声声叫恭喜奶奶贺喜奶奶。幸亏还是芷清传话,若当面叫嚷起来,还不折出性命来!”

  外间屋虽然没人,可这里到底是非之地。

  梨月忙伸手指嘘了一声,对环环与范婆子往外指,就打算出去再说。

  她在碧纱橱外头,朝里道了个万福,悄么声的告辞退下。

  凤澜院的丫鬟婆子们,都在暖阁围着沈氏,门口连个人都没有。

  梨月正打起软帘要出去,迎面就撞上个高大的人影。

  “国公爷来了?”

  她慌着退回屋里,趔趄着脚,险些坐个屁股蹲儿。

  “嗯。大奶奶病好些么?”

  宁元竣旁若无人,就把身披的貂裘斗篷,顺手朝梨月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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