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高大的外婆

院子里,江水把手放进凉水里洗衣服,当吉他声伴随着安鱼纯净的声音响起时,他不由自主的放慢了洗衣服的速度。

夕阳照着我的小茉莉,小茉莉。

海风吹着她的发,她的发。

我和她在海边奔跑。

她说她要寻找小贝壳…

这首歌,江水很熟悉,曾在多个夜晚,听到隔壁院里传来的歌声。

甚至因为上次安鱼让他背谱子,他便对这首歌更熟悉了,那些谱子也牢记于心里。

吉他的音调很轻快,却莫名的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随着阴暗暗的天空,纯净的歌声经过整个小巷,在鳞次栉比的屋瓦间流转,穿堂风掠过安鱼的发梢。

江水走过去,坐在门口台阶右侧,最左侧是唐烈,中间是唱歌的安鱼。

一首歌曲唱完,唐烈适时的鼓起掌:“安鱼,你唱的太好听了,将来可以当大歌星。”

安鱼偷偷的背过身去,在眼角抹了两下口水,吸着鼻子说:“那你能给我减掉两瓶吗?”

额?江水看到了,因为背过身的一侧,正是他的方向。

合着上次是假哭啊。

看来上当的不止是他,唐烈也看到她哭了:“你别哭啊,我给你减掉两瓶就是了,这样吧,给你减掉三瓶。”

安鱼瘪着嘴点点头:“谢谢你唐烈,你真是好人。”

“你爸爸对你好吗?”

忽然的声音,让安鱼停止了抽鼻子,她看向江水,不知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低下头:“爸爸对我挺好的。”

沉默一下,她又故作轻松的说道:“后妈也挺好,弟弟也挺好。”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住在一起?”江水从来没有见过安鱼的爸爸来过。

安鱼趴在吉他上:“嗯?我只想和外婆住在一起,外婆一个人太孤单了,妈妈一定也想让我照顾好外婆。”

江水更不明白了,既然安鱼这么喜欢外婆,为什么每天都是被外婆追着打。

“那你,还要惹你外婆生气。”

安鱼直起身子:“我故意的。”

江水看向她,安鱼说道:“我喜欢她那样。”

“为什么?”

“这样证明她还没老,要是有一天,她打不动我了,那我才要真的伤心呢。”

江水无法理解,唐烈也说道:“你这明明是歪理。”

“才不是!你们不知道,有一次外婆生病,怎么看都看不好,去了很多大医院,最后你们猜怎么着?”

“我故意气她,然后她就跳起来打我,再然后她的病就好了,神奇吧!”

江水和唐烈同时吸口气:“是…有点神奇。”

“可是,苗奶奶年纪大了,不怕气到你外婆。”

安鱼抱着吉他站起来:“放心吧,她比谁活的都惜命,她还要替外公看到祖国统一呢,一个点儿都不能少。”

江水和唐烈顿时肃然起敬:“你外婆,这么伟大?”

“当然了,她可是我的英雄。”

“英雄?”

“对,她是一个战士,曾经参加过不少战争呢。”江水和唐烈更肃然起敬了,双腿都自觉的站了起来,唐烈后悔没把红领巾戴上。

“你们知道,我外婆怎么认识外公的吗?”

两人同时摇头。

“嘻嘻,想不想听?”

两人同时点头。

“那唐烈你得再给我减掉三瓶汽水。”

唐烈急了,江水立马说道:“嗯,可以。”

“那好,我就满足一下你们的好奇心。”

“那时候,我外婆还是文工团的呢,经常去部队宣传,唱/红歌,鼓舞斗志,我外公呢,是个侦察兵。”

“有一次,外公出任务,被一个小鬼子给发现了,外公被打的半死,是我外婆救下的他,外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反正直接趁小鬼子不注意,拔了他腰间的佩刀,然后咔嚓。”

安鱼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唐烈一个激灵。

“当时战况非常激烈,人手不够,我外婆就留了下来,当了一名战地护士,也是从那时候,她细心照顾着我外公,然后两个人就嗯嗯。”

安鱼又做了两个大拇指对在一起的动作。

江水直接被震撼了,原来苗奶奶有这么光荣的一段历史,也是在那一刻,苗奶奶的形象立马变得高大起来。

只有唐烈感到害怕:“你,你外婆杀过人?”

安鱼不以为意:“那又咋了?那小鬼子不该杀吗?他差点把我外公打死,真要死了,都没有我了。”

在两人仍然处于震惊中时,安鱼伸出一只手,抬起头看向天空:“下雪了。”

雪花不大,细细碎碎,飘在脸上凉冰冰的,江水回过神,转身去收院里晾晒的衣服。

“唐烈,今天江水还是第一次请我们喝汽水呢,他到底有钱吗?”安鱼迎着雪花,张开双臂,在飞雪中转圈圈。

她知道江水家挺困难的,平时根本不舍得买零食,今天竟然给她和唐烈买了汽水喝。

“有啊,他得有一万多块钱呢。”唐烈掂起安鱼喝剩的汽水瓶,准备去小卖部换两包辣条。

安鱼突然停止了转圈圈:“多少?一万多块钱?他这么有钱?”

唐烈摇摇头:“看着很多,其实他连一年都撑不过去。”

安鱼忽然明白过来,江水要带妈妈看病,要给那个沈医生发工资,还有每天的生活费用。

“那以后怎么办?”

“要饭呗,还能怎么办。”

看着唐烈掂着汽水瓶走向小卖部,安鱼在空地中站了好一会,发丝间都被雪花染白了。

要饭?安鱼无法想象,江水那么高傲的一个孩子,怎么能跪得下去要饭。

可要是为了妈妈,他会下跪的吧。

“小鱼,回家吃饭了。”

“来了外婆。”安鱼最后看了一眼院里忙碌的江水,低下头回了院子。

晚上,雪花还在悠悠扬扬的落着,江水站在煤炉子前,里面早已没了火光,家里也没有多余的煤块了。

今晚下了雪,以后只会越来越冷,没有煤炉子,妈妈要受很多罪。

只依靠捡来的煤块,根本不够用的,严冬之下,消耗的很快。

怎么办?

这三个字,江水已经问过自己无数遍了,他知道,不会有人替他回答“应该怎么办”。

他已经习惯,在问过自己“怎么办”之后,然后想着办法去解决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