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笔记本
他就那样一边抽烟，一边看江水干活，看着江水从一开始步履稳定，再到脚步虚晃。
直到最后，江水整个人忍不住乱晃的时候，暮色已将肖师傅的影子一点点吞噬掉。
扔下烟头，他站起身：“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如听到赦令一般，江水整个身体莫名的轻松起来，如果不是双手撑着锄头，他毫不怀疑会栽倒在煤堆里面。
站了整整有两分钟，他才转过身：“大叔，那我可以把下午的煤球拉走了吗？”
肖师傅点着头，最后实在于心不忍：“这样吧，我也不让你吃亏，那角落堆的二十块破煤球，你也拉走吧。”
江水看了一眼，即便是些破碎的煤球，也是可以用的：“谢谢大叔，明天我还会来的。”
梅老师已经说了，他可以不去参加家长会，那正好这两天时间来打煤球，就能撑到下星期放寒假了。
他是这样想的，肖师傅却纳闷了：“明天还来？你不是说，下星期才放寒假吗？”
江水解释说：“明后天有家长会，我和老师请假了。”
肖师傅一听顿时摇头，这明显是因为学习太差，连家长会都不敢参加了。
因着这一点，他对这孩子白天卖力干活，积累的一点好感，顿时间荡然无存了。
回到家，江水先往水池里放水，然后到屋里脱掉衣服，再回到院子，水池已经满了，用毛巾就那样沾着凉水，开始洗澡。
两边肩膀已经被扁担磨烂了，凉水沾在上边只觉得一阵刺痛。
干了一天活，更是浑身疲惫，但才刚刚到晚上时间，家里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妈妈也没吃饭，他必须利用凉水澡让自己保持清醒。
正在洗澡时，院门传来拍打的声音。
“江水，江水，你回来了吗？”
一下午，安鱼转了好几趟，这一次院门是反锁的，她猜测江水回来了。
江水喊了一声：“我在洗澡，你等会再来。”
“哦，那好吧，你快一点。”
根本快不了，本就是寒冬，晚上的气温急剧下降，第一遍凉水浇在身上时是需要勇气的。
他从脚开始，到腿，再到上身，一点点的让身体去适应。
洗好后，简单换上衣服，再打开院门，安鱼已经回家了。
他没在意，又返回客厅的煤炉子前，换了两块新煤球，热烘烘的温度，让他一时挪不开脚步，烤了一会，才觉得整个身体暖洋洋的。
也因此，产生了昏昏欲睡的感觉，他知道还不能睡，妈妈还没有吃饭。
回到房间，拿出笔记本，在上面的假期规划上，写下“每天打煤球”，然后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正准备去做饭，竟然双腿一软，整个身子一头栽倒在床上。
他太累了，床上太温暖了。
就睡两分钟，两分钟后一定起来。
……
安鱼探着脑袋进来时，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水池边洒出的水正在慢慢结冰。
等她蹦着跳着进到屋子，才发现江水已经睡着了。
“真是的，找了你一下午，你又睡着了。”
安鱼瘪瘪嘴，还是走进房间，架着他的双脚放平在床上。
“呀，沉死了…”
放平后，安鱼又给他盖上被子，正准备离开，她注意到了桌子上放的笔记本。
带着好奇，她斜着身子看了一眼：喔，原来是打煤球去了。
怪不得院子的水池里，堆了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扭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江水，她坐在凳子上，开始翻看笔记本。
她越看越是惊讶，原来江水每天要做这么多事情，难怪那天带他回家晚了，会生气。
好吧，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
咦？
找到那个女孩，然后还伞？
这不就是我吗？
至于吗？一把伞而已，还找了那么多天。
他不知道，我那时候还没来这个学校呢。
那天下雨遇见，完全是因为巧合，正好她爸爸要给她办理转学手续，她从校长室出来，才看到躲在廊檐下那个害怕打雷的男生。
她都忘记了，也没想着要回伞了，没想到江水竟然一直都记得，还记在了笔记本里。
巷子里存的水洼已经结冰，窗外一片漆黑，冬日夜安静又漫长。
江水缓缓睁开眼睛，睫毛轻轻抖动，望了一眼窗外，他觉得浑身的疲惫感消散不少。
只是怎么才睡了两分钟，外面已经那么黑了？
拿起床头边的闹钟，他噌的一下跳下床。
凌晨四点了？
糟糕！
我，我怎么睡了这么久？竟然睡了九个小时。
他想起妈妈还没有吃晚饭，顿时陷入一阵自责，不该贪图睡那两分钟的。
快速穿上衣服，顺手把桌子上的笔记本收起来，他忽然看到在最新的一页纸上，有安鱼的留言。
“不知道你几点会醒来，我已经给云妈妈喂过饭了。
还有，梅老师说星期二有家长会，你一定要参加。”
合上笔记本，放进抽屉，江水走进院子里，开始洗衣服。
昨晚结冰了，放在水池边上的衣服都发硬了。
烧了点热水掺上凉水，将衣服泡进去，发硬的衣物很快变软，他坐在水池边，在黑暗中揉起衣服。
晓色一点点推开巷子，安鱼也推开了23号院门。
“江水，你好了没，该去上学了。”
江水一边刷碗，一边回道：“我和梅老师说了，这两天不去上课。”
安鱼拧着眉：“什么呀，你没看到我给你的留言嘛，星期二有家长会，你得参加。”
“我不想去，今天我还要去打煤球呢。”
加上昨天拉来的报废煤球，加一块有四十多块了，撑到放假是没有问题的，说去打煤球，只是他逃避参加家长会的借口罢了。
“打什么煤球呀，你家里要是不够用，可以先从我家里拿一些。”
江水只顾刷碗：“那我也不想去，我已经和梅老师说过了。”
“我也和梅老师说过了，这次家长会，我们要布置教室，要排练节目，只有今天一天时间，时间很紧张，你可是班里的一份子，总要出点力吧。”
江水扭头看着她：“你又不是班长。”
言外之意就是，你少管我！
谁知安鱼却瞪上眼：“我是你的班长。”
言外之意就是，我要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