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使不完的力气

肖师傅不太愿意，既然同意留下来干活了，那你就得给我好好的干，正是忙的时候，哪能随便请假。

“江水，明天星期六，我有好几家煤球要送呢，你不在这不行啊。”

江水还没有说话，短发妇女笑了：“我说肖师傅，头些天你还不愿意留人家呢，这咋个？都开始依赖人家一个孩子了。”

长发妇女也跟着笑：“江水干活卖力，跟个大人比也不差啥，就是肖师傅你有点黑心了，不说给工钱了，好歹给人家孩子买身衣服穿吧。”

江水留在这干活有一个星期了，因着上次肖灿监督的事，江水和两个大姨也慢慢熟络起来。

虽然不知道江水家的具体情况，但从他身上穿的旧衣服，俩妇女知道这孩子不容易。

有事没事，总会替江水从肖师傅那儿多争取点好处。

肖师傅每次听见都烦，合着我能不知道给孩子买身新衣服，还要你俩提出来，好人全让你俩当了。

当又听到俩妇女一唱一和时，他不耐烦的挥挥手：“知道知道，说了八百次了。那个江水，明天别请假了，好好干，等你干满二十天，我就给你整身新衣服。”

即便买身新衣服，能用几个钱，肖师傅同样是稳赚不赔的。

江水礼貌的说道：“谢谢大叔，但是明天我还是需要请假。”

肖师傅撇撇嘴：“干的好好的，又请个啥假嘛，明天星期六，全指着星期这两天卖煤球呢，你要请给你安排到星期一。”

江水摇摇头：“对不起大叔，其余时间我不需要请假，只在星期六请一天。”

看着江水坚持的样子，好像星期六天上下刀子，都必须请假似的，于是肖师傅问道：“那你请假到底干啥去？”

江水本不想提家里的事，但现在不提，肖师傅似乎不愿同意请假，他只能说道：“我明天需要带妈妈看病，一定要请假的。”

任何事，他都可以不去做，唯独带妈妈看病是一定要做的。

“带你妈妈看病？”肖师傅疑惑了一下：“你妈妈怎么了？”

江水回答道：“妈妈需要去医院做康复治疗，每个星期六都会去一趟。”

还以为是什么感冒发烧呢，这个康复治疗？肖师傅没听说过这个毛病。

“那，那行吧。”

肖师傅不得不同意，本来使用江水这个人工就很划算，平时干活也很卖力，请天假也不为过。

休息了一晚上，江水带上妈妈，骑上三轮车往康复医院赶去。

骑行了几个路口，停下车子后，面前仍然是那道高不可攀的斜坡。

每次遇见，江水总会发自内心的一阵胆怯。

三轮车框里的苏云跟着经历过几次爬坡，她虽然躺着，但也能感受到，每次都可谓是让儿子掏尽所有力气。

要不是小水每次都用膝盖死死的顶住地面，三轮车一定会后溜着翻下去。她知道那样的情况不会发生，就算小水把膝盖顶断，也不会让三轮车溜下去。

“小水，妈妈有个好办法，可以让你轻易的骑上去。”

江水扭过头：“妈，什么好办法？”

“你先把妈妈背着上去，放到桥上就行，回头再来骑空掉的三轮车。”苏云觉得这样会让小水轻松一点。

她正等待儿子的回答，谁知这时三轮车突然发动了。

江水紧紧咬着牙，使出全身劲头往上蹬，他没有按照妈妈说的那种省力的方式去做。

如果背上去之后，他再返回，路人一定会对妈妈投来异样的眼光。

他做不到把妈妈像垃圾一样扔在那，一会儿也不行。

行驶在半腰位置，按照以往的经历，这时候就蹬不动了，需要快速跳下车，然后同时拖住车厢，一点一点的往上拉，只要坚持住，总能把三轮车拉到上面的。

他正准备跳的时候，右脚准备最后往前蹬一下，好让跳下去的瞬间不至于马上往后溜车，谁知，就在右脚蹬下去的一刻，他忽然有了种奇妙的感觉。

右脚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他竟然奇迹般的蹬了上去，三轮车没有像以往那样停在半腰处。

紧跟着左脚再使力，他又惊喜了一下，左脚同样有力气，右脚再使劲，依然有力气…

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每次到半腰都因为双脚力气不够，从而停在半腰，而这次左右脚循环下，三轮车第一次很利索的骑到最上方。

当他再回过头去看斜坡的时候，顿时发现也没那么可怕了，他还没用多少力气呢。

躺在车框里的苏云，也是第一次没有感受到停顿的感觉，一直跟随着头顶的蓝天，不停的往前移动。

她脸上露出欣慰又心疼的笑容，因为她很清楚，这次爬斜坡为什么会这么顺利？

长时间的早晚锻炼，又加上这段时间打煤球，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下，让江水的身体素质发生了根本改变。

曾经需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蹬上去的斜坡，此刻却变得那么轻松。

背后吃了多少苦，或许只有江水自己知道了。

下坡的一瞬间，江水是自由的，耳旁的风呼呼的吹，苏云却不自觉的掉下一滴眼泪。

下坡是不用费力气的，作为母亲，她希望江水的人生永远像下坡一样，不用费任何力气。

可她又知道，江水的人生只有上坡，不断的爬，不断的掏空力气。

也是在这一刻，苏云突然不想死了，连儿子都那么拼命努力的活着，她又有什么资格死掉呢。

如果她死掉了，从此儿子便只剩归途，没有来处了。

只要母亲在，不管江水多大，总归可以保持点孩子气的。

她躺着，能看到蓝天白云，她想着，身体似重新焕发出生机。

她试着伸出手掌去触碰那蓝天，胳膊便可以弯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