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金銮铁令·荒城铁腕

此时,朝堂内,文武官员吵成不可开交,已经乱成一锅粥……

“陛下!”丞相陆承钧甩动广袖,朝珠撞在丹墀上发出清响,“西北六城干旱乃天道灾劫,非人力可违。

朝廷若强行征调粮饷,恐伤士绅根基,反生民怨啊。”他眼角余光扫过阶下武将,唇角微挑——自户部掌握全国税赋以来,文官集团早与地方豪族盘根错节,六城灾情若动了他们的钱袋子,朝堂上的唾沫星子能淹了金銮殿。

“天道灾劫?”大将军楚怀瑾铠甲未卸,腰间佩刀磕在青砖上,“去年漠北之战,陛下拨给神机营的军费,还被户部卡了三成!

如今六城百姓易子而食,你等文官却只知拿‘士绅根基’做挡箭牌?”他猛地踏前一步,玄铁护腕擦过丞相衣袖,“末将麾下五万边军可兼程运水,但若没粮草辎重——”

“楚将军好大的官威!”陆承钧后退半步,朝女帝作揖时眼底闪过冷意,“边军调动需枢密院盖印,陛下您瞧,这兵权分散的规矩,可是当年……”

话未说完便被女帝拍案打断,龙椅上的明黄裙摆扬起,她盯着阶下吵成两团的文武,指节捏得泛白——丞相拿“兵权分散”暗戳戳翻旧账,将军借灾情逼宫调兵,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真正把六城百姓放在眼里。

“够了!”

女帝猛地站起身,冕旒撞在玉冠上哗啦作响,“朕要的是办法,不是互相推诿!陆爱卿,你说士绅根基动不得,那国库的存粮还能撑几日?楚将军,你说边军可运水,沿途驿站损毁严重,粮草如何接济?”

殿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陆承钧低头盯着自己绣着云纹的朝靴,掌心攥紧了户部账本——国库存粮早因去年大战耗去七成,剩下的还要供皇城守军;楚怀瑾喉头滚动,想起昨日收到的密报:六城之中,尘渊堡已有百姓挖草根充饥,若再断水,恐生叛乱。

就在这时,丹墀尽头传来甲胄轻响,墨辰掀开明黄帘幕踏入殿内,神机营独有的玄色劲装染着暮色,腰间“神机统领”的金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单膝跪地时,余光扫过丞相攥紧的账本、将军按刀的手背,忽然想起半月前在寂渊苔坪,那六个靠清心诀硬抗天道威压的身影——比起天道法则,朝堂上的人心诡谲,倒更像一场看不见刀光的恶战。

“陛下,”墨辰叩首时额头贴地,声音却沉稳如铁,“微臣愿领神机营三千飞骑,携改良后的‘汲水器械’赶往赤沙城。沿途驿站可暂借边军粮仓,所需粮饷……”

他忽然抬眼,直视陆承钧的眼睛,“若户部存粮不足,微臣愿以神机营半年俸禄作押,向民间富户借粮——但有一条,借粮者需登记造册,待灾情过后,朝廷以屯田赋税分十年偿还。”

陆承钧瞳孔微缩,刚要开口,却见女帝眼中闪过亮色。三千飞骑是神机营精锐,擅长途奔袭,改良器械更是墨辰去年捣鼓的“宝贝”,据说能从盐碱地里滤出淡水;而“借粮还税”之法,既不动士绅根基,又让富户有了盼头,偏偏这主意从武将嘴里说出来,竟堵得文官挑不出错处。

“楚将军,”女帝忽然转向楚怀瑾,“你率两万步军跟进,沿途修缮驿站,若有官员推诿——”她指尖划过龙椅边缘的鎏金纹路,“准你先斩后奏。陆爱卿,户部即刻开列六城所需物资清单,三日内务必筹齐。”

殿外夜风卷着飞沙撞在朱漆柱上,墨辰起身时,与楚怀瑾对视一眼——武将阵营里,唯有这员剽悍老将肯实打实替百姓做事;而丞相垂眸退下时,袖中账本的边角轻轻颤动,不知在盘算着哪笔“士绅根基”的账。

金銮殿的烛火将灭未灭,女帝望着阶下众人的背影,忽然想起墨辰去年在演武场说的话:“神机营不为党争,只为这大乾的百姓,能在灾劫里活下去。”

此刻殿外的飞沙虽急,却比不过朝堂里的暗流汹涌,可至少,还有这么一个敢踏前一步的人,让她攥紧的拳头,终于松了几分。

墨辰接过女帝亲赐的“钦差金牌”时,金牌上“如朕亲临”四个字还带着御炉的温热。他转身跨上玄色战马,身后三千神机飞骑已列队完毕,马背上捆着改良后的“木龙汲水器”——黄铜齿轮裹着檀木框架,正是他耗时三月琢磨出的玩意儿,能将盐碱水引入滤筒,经竹炭、细沙层层过滤后,淌出清冽的淡水。

抵达赤沙城时,断泉湖的盐碱滩正泛着刺目白光。

城中百姓挤在城门处,看见钦差旗幡上的“墨”字,竟有老妇跪地哭号:“将军救救我孙儿,他喝了盐碱水,肚子胀得像鼓啊!”

墨辰翻身下马,靴底碾过沙砾时,听见脚下“咔嚓”一声——是块晒干的龟甲,不知被多少人踩成了碎片。

“开器械。”

他挥手示意,二十名飞骑抬着木龙汲水器走向滩边。齿轮转动声里,青铜滤筒沉入盐碱地,竹管“咕嘟”冒出第一股浑水时,围观百姓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墨辰蹲下身,指尖蘸了蘸滤筒出口的水——虽带些微咸,却再无灼舌的涩味,他转头对愣在一旁的赤沙城守令道:“即刻征调民夫,沿断泉湖旧址挖十条滤水渠,每五里设一座汲水站,水成后先供老弱病残。”

守令擦着冷汗欲言又止,视线却总往城西南方向飘——那里是赤沙城最大的盐商宅邸。

墨辰冷笑一声,忽然抽出腰间佩刀,刀光闪过,将身边一块盐碱石劈成两半:“本钦差奉陛下旨意巡灾,若有敢囤水囤盐、阻挠开渠者——”刀锋在阳光下映出冷光,“断泉湖的旧窖,正好当监牢。”

烬云郡的红土丘陵间,百姓还在靠挖湿泥榨水。墨辰踩着干裂的河床走过,鞋底嵌进蛛网状的裂缝里,抬头看见崖壁上有孩童正扒着石缝接露水,小胳膊细得像枯树枝。

他伸手接过孩子手中的陶罐,罐底沉着半指厚的泥沙,忽然问随行的郡丞:“烬水河上游的老林子,可是被士绅砍了换钱?”

郡丞脸色一白,去年确实有丞相府的门生牵头,将上游防风林砍作薪柴贩卖,如今植被尽毁,河床才会晒成这般模样。

墨辰盯着远处铅灰色的扬尘,忽然下令:“飞骑分出百人,沿烬水河上游插柳固沙,再调二十架‘龙骨水车’从下游低洼处汲水,先灌透河床三尺土层——记住,每架水车配两名神机营工匠,敢有人偷工减料,当场锁进车辕示众。”

当晚,他宿在郡衙破漏的偏房,听见窗外传来争执声——是本地豪族带着金银来“劳军”。

墨辰掀开帐帘,看见金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忽然抽出腰间皮鞭,鞭梢卷住金锭甩进院子里的泥坑:“本钦差来此是救人的,不是收赃的。明日起,豪族家的私井全部开放,按人头定量供水,敢藏半滴水——”

鞭梢抽在廊柱上,溅起细碎的木屑,“别怪我用这鞭子,抽开你们的地窖门。”

踏入荒泽府时,城墙上的龟裂纹路让墨辰想起寂渊苔坪的天道法则——同样是被规则碾轧的绝境,只不过眼前的“法则”,是人心的贪婪。

府尹跪地禀报时,反复念叨“荒泽无水,神仙难救”,墨辰却注意到他袖口绣着的水纹锦缎,分明是刚裁的新衫。

“去白碱荒原。”他翻身上马,在荒原上兜了三圈,终于发现地表下隐约的湿痕——那是草泽干涸后残留的地下水脉。

“挖。”他指着湿痕处,飞骑的铁锹刚落下,便有浑浊的水渗出来。府尹脸色骤变,扑通跪下:“大人饶命!此前有乡绅说挖地动了‘龙脉’,小人……小人便让人填了坑啊!”

墨辰蹲下身,指尖蹭了蹭泥土里的水草残根——这分明是半年前才被填埋的。他忽然想起清心诀里的“心境澄明”,此刻面对这被贪欲填埋的水脉,需要的何止是澄明,更是铁腕。

“传我令:即日起,荒泽府所有乡绅宅邸的围墙全部拆除,砖石用来砌储水窖;此前私吞救灾粮的账,限三日内自查自纠,否则——”

他望向远处荒芜的草泽,“就让他们去水窖里,尝尝被‘龙脉’困住的滋味。”

抵达尘渊堡时,正是第四天清晨。堡主府的“镇堡井”旁,百姓正排着长队接水,井水混着泥沙,却比往日多了些清意——原来墨辰早在三日前,便派飞骑带着“滤水竹笼”潜入堡中,将井里的淤塞物尽数捞出。

堡主缩在门后不敢露面,他却带着人走进堡中最深的储水窖,看着窖底积了半尺厚的灰——这哪里是“常年空荡”,分明是被人刻意清空,等着朝廷“救济水囊”来填。

“把堡中管事的全叫来。”

墨辰坐在窖口的石阶上,看着被押来的几个管事瑟瑟发抖,忽然笑了——比起天道威压,人心的畏威而不怀德,才是最需要治的“病”。“从今日起,堡中储水窖由神机营接管,每滴水按人头分配,敢克扣者,就扔进这空窖里饿三天。”

他掏出随身的羊皮卷,上面记着六城沿途的灾情数据,“另外,本钦差已修书给户部,将尘渊堡周边的‘尘渊’划作屯田区,待雨季来临,便引邻州河水灌田——记住,大乾的百姓,不该靠‘救济’活着,该靠自己的手,挖出活路。”

当暮色再次漫过西境时,墨辰站在尘渊堡城头,看着远处汲水器的齿轮还在转动,百姓们抱着陶罐的身影在夕阳下晃动,像极了寂渊苔坪破境时,莲花虚影映出的那道微光。

朝堂上的争执还会继续,但至少此刻,他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在因这双握过刀、也握过滤筒的手,慢慢褪去旱魔的阴影——所谓钦差,从来不是扛着金牌摆威风,而是把“为百姓解难”四个字,踩进每一片干裂的土地里,揉进每一滴救命的水中。

远处传来飞骑的马蹄声,是楚怀瑾的边军送来了修缮驿站的消息。墨辰摸了摸腰间的清心诀玉简,忽然觉得比起朝堂的暗流,这西境的风沙反而更干净——只要百姓能活,他这钦差的皮鞭也好,谋略也罢,终究没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