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雪天里的民生账

雪粒子打在民生院的窗棂上时,墨辰正在烛火下翻看新送来的《西境民生志》。

泛黄的宣纸上,除了屯田亩产、水渠里程,还记着许多“无关紧要”的事:烬云郡的百姓学会了用柳枝编筐盛粮,荒泽府的孩童在滤水站旁种了耐雪的菜苗,甚至连尘渊堡的堡主夫人,都带着仆妇们用白碱制作皂角——曾经的“禁地”妇人,如今竟成了民生坊市的“制皂好手”。

“大人,”

暗卫掀开棉帘进来,身上带着逼人的寒气,“皇城传来消息,陆相服软了。”

墨辰握笔的手顿了顿,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影——自西境百姓代表进京后,朝堂上关于“民生院改制”的争执便没停过,陆承钧的服软,与其说是认输,不如说是看懂了这场“民心与旧规”的博弈。

“去把老铁匠请来,”墨辰合上志书,指尖划过“制皂好手”四字,“明日咱们去尘渊堡,看看百姓们的‘越冬储水窖’修得如何。”暗卫退下时,听见他低声补了句:“再带上虎娃他们编的柳筐,给堡里的孩子们送些麦饼——雪天路滑,别冻着。”

破晓时分,墨辰的马队踏进尘渊堡。曾被风沙笼罩的低洼地,如今覆着层薄雪,滤水站的木架上挂着冰棱,却仍在缓缓转动——百姓们用兽皮裹住齿轮,用炭火盆暖着滤筒,硬是让这“铁家伙”在寒冬里没停过。

老铁匠踩着积雪走进储水窖,忽然听见窖底传来孩童的笑声——虎娃正带着几个孩子,用柳筐往陶罐里装腌菜,旁边堆着新晒的肉干:“这是留给春荒时吃的,墨大人说,咱们得学会给自己囤‘希望’。”

墨辰蹲下身,摸了摸虎娃冻红的鼻尖,忽然看见窖壁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墨大人教俺们挖窖,陆相派人送过盐……但俺们现在有自己的盐了!”

字迹旁边,画着个戴着斗笠的大人,正挥着铁锹挖水渠,旁边是冒热气的滤水器——比半年前的画更工整了些,却依然带着孩子的天真。

“大人,”

尘渊堡的堡主夫人抱着木盆走来,盆里是新做的皂角,“您尝尝这皂角水,洗过的手不裂了,连衣裳上的盐渍都能去。”

她指尖蹭过窖壁上的柳筐纹路,忽然笑了,“从前总觉得堡主的官威才是体面,如今看着孩子们在滤水站跑跳,才知道啥叫日子——是手里有粮,缸里有水,心里不慌。”

当尘渊堡的百姓在窖底分腌菜时,皇城的乾元殿正举行着一场特殊的朝会。

女帝将《西境民生志》摊开在龙案上,让文武官员传看那些带着泥土气的记录:“赤沙城滤水器改良第三版,百姓建言‘加木棚遮雨’”“裂岩州屯田契约新增条款:‘灾年减租,丰年捐粮一成助邻’”。

“陛下,”

新任户部尚书捧着志书,声音里带着震动,“西境的‘民生自治’,竟比官署章程更合实情——他们连‘公平秤’的刻度,都按百姓常用的陶罐容量定。”

楚怀瑾站在武将之列,忽然想起前日收到的密报:西境边军的粮草损耗率,竟因百姓自发修缮的驿站,从三成降到了半成——那些曾被贪腐啃食的“损耗”,在百姓的眼睛里,终究藏不住。

女帝望向殿外的飞雪,忽然想起墨辰在奏疏里写的最后一句:“臣闻,治大国若烹小鲜,然小鲜之味,不在庖丁之刀,而在渔者之网——网牢,则鱼鲜;民安,则国固。”

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格局”,从来不是朝堂上的高谈阔论,而是让百姓能在风雪里握住温暖的陶罐,能在灾年里刻下自己的希望,能在土地上踩出属于自己的路。

“传朕旨意,”

女帝指尖划过志书上的“民生院”三字,“西境民生院改制为‘天下民生总署’,统管各州郡水利、屯田、匠作,直属皇权。凡民生事务,百姓可越级上达,无需经地方官署——”

她顿了顿,望向阶下肃立的墨辰,“墨卿,你可愿做这首任总署使?”

墨辰抬头,看见殿外的雪正落在乾元殿的飞檐上,远处传来隐约的驼铃声——那是西境的商队,载着滤水器和柳芽茶,往中境而去。

他忽然想起老铁匠说过的话:“大人,您教咱们握铁锹,其实是教咱们握自己的命。”

此刻,掌心的茧子忽然发烫,那是无数次蹲在泥地里、无数次接过百姓麦饼留下的印记。

“臣愿。”

他单膝跪地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带着风雪的清冽,也带着土地的厚重,“但臣有个恳请:总署之下,设‘百姓参议席’,每州郡推举三名民代表,可列席总署议事——大乾的民生,该让百姓自己说了算。”

殿内寂静片刻,忽然有位老臣迈出半步:“陛下,此例一开,恐乱了朝堂规制……”“规制?”女帝忽然笑了,指了指志书上虎娃画的齿轮,“当年墨卿在西境凿滤水渠时,也没人知道‘规制’该怎么写——但百姓知道,水能流进陶罐,就是最好的规制。”

这一夜,墨辰披着星雪回到西境。民生院的灯笼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像散落的星辰,照亮了每一条滤水渠道。虎娃听见马蹄声,举着灯笼跑出来,发梢上还沾着腌菜的香气:“大人!俺们给您留了热麦饼,夹着新晒的肉干呢!”

他接过麦饼,热气透过粗布传来暖意,忽然看见工坊的窗纸上,映着学徒们的剪影——有人在刻滤水器图纸,有人在编新的柳筐,有人在教孩童识字,黑板上写着大大的“水”“田”二字,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滤水器和粟米。

风雪呼啸而过,却吹不熄这些窗里的灯火。墨辰忽然想起白无痕的清心诀,此刻终于彻底懂了:所谓“道”,从来不是高悬天际的法则,而是落在百姓掌纹里的茧,是刻在窖壁上的希望,是风雪夜归时,有人为你留的一盏灯,一块热麦饼——这,才是大乾王朝最坚实的根基,最温暖的“天道”。

远处,滤水器的齿轮仍在转动,将积雪融水引入千家万户。墨辰望着这片曾被旱魔肆虐的土地,如今却在风雪里透着生机——不是因为某个人的铁腕,而是因为千万人一起,用铁锹、用齿轮、用掌心的温度,把裂土变成了沃土,把灾年变成了丰年,把“天要亡我”的叹息,变成了“我命由我”的长歌。

雪越下越大,虎娃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大人,等开春了,咱们能不能在滤水站旁边种桃花?”

墨辰笑了,揉了揉孩子的头:“好,咱们种满西境的滤水站,让桃花开在水渠边,开在百姓的家门口——就像这民生总署的灯火,总有一天,会从西境传到东境,传到大乾的每一个角落。”

虎娃似懂非懂地点头,举着灯笼跑回工坊,身后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在雪地上连成线,通向远处亮着灯火的家。而墨辰知道,这每一盏灯火,每一个脚印,每一张百姓的笑脸,都是大乾王朝最动人的“续写”——比起朝堂的权谋、境界的破劫,这人间的烟火,才是他穷尽一生,想要守护的“大道”。

风雪渐歇时,滤水器的转动声与百姓的笑声混在一起,飘向渐亮的天际。新的一天,终将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带着滤水器的清响、柳芽茶的清香、麦饼的温热,堂堂正正地,掀开新的篇章——而这一次,书写篇章的人,不再是某个钦差、某个帝王,而是千万个握着铁锹、握着齿轮、握着自己命运的大乾子民。

这,才是真正的破境,真正的重生——在土地里扎根,在民生里铸魂,让每一个人,都成为自己的“破局者”。

另一边,自从上次林莉与夜无咎相认后,林莉便给夜无咎洗白身份,让他当自己的亲卫,伺机而动寻找合适的机会诛杀丞相陆承钧。

这天早朝结束后,陆承钧还是终日为没能除掉墨辰而烦恼,并且楚怀瑾更是将自己藏的更深了,装作一副忧国忧民的爱国大将军,很显然楚怀瑾得到了高人的点拨。

从明面上来看,就是按兵不动,让陆承钧去蹦跶,毕竟枪打出头鸟嘛!

“真他妈的晦气,没想到老夫为官三十年,斗不过老奸巨猾的楚怀瑾也就罢了!居然没想到会被墨辰这个小混球拿捏得死死,老夫实在不甘心啊!”

陆承钧猛地将茶盏掼在青砖上,碎瓷片溅得脚边的夜冥冷烬眼皮微抬。他盯着案头“墨辰晋升黄魄境”的密报,指节捏得泛白,袖口的朝珠被揉得哗啦作响——黄魄境,那可是连新武学诞生后,很多人都未必企及的境界,如今竟落在那个曾被他视作“泥腿子”的武夫身上。

“冷阁主可知,黄魄境强者周身凝‘魄光’,寻常刀剑未近身便会被震碎?”他忽然抬头,望向对面指尖摩挲茶盏的夜冥冷烬,喉间滚过一声闷哑的怒笑,“当年大国师何等风采,也栽在你我手里,如今一个墨辰……”

“承钧兄慌了?”冷烬忽然笑了,声线像淬了冰的刀刃,周身漫出的威压让窗棂上的积雪簌簌滑落,“黄魄境又如何?当年大国师的‘星轨术’能窥天命,还不是折在‘人心’二字上。”

他指尖划过案上未合的黑账,停在“西境百姓护粮”的记录上,“在下听闻,墨辰近日总往屯田处跑,连虎娃那孩子都能摸准他每日辰时初刻必过滤水桥——这便是破绽。”

陆承钧瞳孔微缩,想起密报里那句“墨辰常与百姓同席吃饭,掌心磨出的茧子比铁匠还厚”。朝珠在胸口硌得发疼,他忽然扯下一颗攥在掌心,玉珠边缘的棱角扎进肉里——黄魄境的强者又怎样?只要他还顾着那些“泥腿子”,便有可乘之机。

“你的意思是……”他抬眼望向冷烬斗篷上的星纹,那是当年两人密谋灭门时的暗号,“拿百姓做饵?”

“承钧兄果然通透。”冷烬起身时,斗篷扫过地面的碎瓷,发出细碎的响,“下月初三,镜月湖滤水节,百姓必聚在桥头祭水神——墨辰向来要去。在下已买通杂耍班子里的‘飞刀手’,他的刀上淬了‘蚀魄散’,纵是黄魄境的‘魄光’,也能磨掉三分。”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不过这价码……黄魄境的脑袋,可比寻常武夫贵上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