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胃是,情绪器官

三日后。徽园。八号包厢。

温屿安推门而入。

宋隽言一身白色西装斜签在椅子上。

温润、清隽的贵公子模样。

似宋满的离开,不曾影响他半分。

温屿安拣一旁椅子坐下,“宋副局,好雅兴。”

宋隽言腔调散漫,“温先生听听台上这位。”

“唱腔简洁凝练,却又气势磅礴……”

温屿安话音一顿,朝台下睇去,恍然笑道:“怪不得我听着那么耳熟,原来是白老板。今天来徽园的人有耳福了,白老板的戏堪称一绝。”

宋隽言道:“如果我知道没错,白老板已经截板多年?”

温屿安点头,“白老板确实截板有些年头了。”

宋隽言饮了一口茶,意味深长道:“我从不自夸,但这次徽园能请到他,背后确实有几分我的功劳。”

温屿安平静地转过头。

撞上一双没有波澜的眼睛。

却胜似滔天骇浪。

危险、犀利。

温屿安眯缝起眼睛,“宋副局想说什么?”

宋隽言仍是先前那个腔调,“我能请白老板出山,当然也能带回来她,温先生你要是识趣点,完璧归赵,我记你一份情。”

“宋副局果真出乎我的意料,如今你都这般火烧眉头了,不想着快点灭火,却想着这些儿女情长——”

温屿安嗤笑着,瞥他,“您当真不怕惹恼了我,撤资吗?”

宋隽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尽管撤。”

温屿安挑眉,顷刻哂然,“宋副局,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般岂不辜负了满儿一番好心?何况,满儿已经上了我温家的户口,她如今……姓温。”

宋隽言捏盏的指节泛白,脸上却毫无表情,“她怎么上的你们温家户口,就怎么下。这么简单的事,温先生应该不用我教你。”

温屿安:“万一她不想呢?”

宋隽言:“她不会不想。”

温屿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笃定道:“时间会磨平一切。包括你们之间的感情。”

宋隽言一口否决:“不会。”

温屿安只是笑,“那我拭目以待。”

话题到这儿,似乎再无以为继。

宋隽言却是突然将盏往前递了一寸,“上好的太平猴魁,温先生不喝一下?”

温屿安想了一两秒,端起。

宋隽言却是仰头喝尽,放下盏。

‘磕托’,很清脆的一声。

宋隽言道:“以茶代酒,以后多有得罪了。”

说着,起身。

温屿安目送着宋隽言离开。

他收回之前那句对宋隽言‘空有皮囊’的评价。

如此审时度势,进退有度的男人。

也怪不得他妹妹会喜欢。

只是可惜。

这男人再好,也逃不开如今这死局。

如果,能逃脱死局……

一粒浊世的普通又平凡的男人罢了,当也配不上他温屿安的妹妹。

温屿安轻笑一声,仰头也将那杯茶喝尽。

……

温屿安傍晚回到温宅。

李叔来迎他,“小小姐在阳台。”

温屿安卸下大衣,朝阳台睇了一眼。

晦暗月色里,一撇身影落在贵妃椅上,伶仃、孤寂。

温屿安小声问:“今天她胃口怎么样?”

李叔摇头,“基本上就动了两口,有佣人听见小小姐在厕所吐。”

胃是情绪器官。

不开心,不快乐,要么大吃大喝,要么不吃不喝。

温屿安长呼一口气,“再换一个厨师……请邺城那边的厨师过来。”

李叔点头,接过温屿安的大衣,退下了。

温屿安则朝阳台走去。

阳台宽阔,列着两张躺椅。

藤编茶几上搁着一瓶酒,一高脚杯。

杯里剩着一小口酒。

宋满正望着铁栏杆外那一爿濛濛乳白的雾,眼神极空,像吃醉了般。

可当听到动静,她能立时抬眸,十分清醒地叫一声,“温先生……”

自从宋满来到港城。

她便又叫回从前那个称呼‘温先生’。

温屿安知她是有意识地划清界限,确保二人绝对处于互相利用的关系。

为叫她心安,温屿安虽觉得这称呼膈应,但也没去纠正。

他坐到另一张椅子,望着那高脚杯,“喝了多少?”

宋满:“半杯。我酒量不行,这分量刚刚足够我能睡觉。”

温屿安沉默。

无数念头在他胸腔横冲直撞。

他不懂爱情,看过话本,亦看过些许爱情剧,只觉得那些角色太痴魔,太把‘爱情’这玩意当回事。

爱情无非是荷尔蒙作祟,保质期最长不过三年。

过了三年,新鲜的人、新鲜的事加入,再酽的茶都能冲淡。

谁都是。

宋隽言是。

宋满也会是。

温屿安说:“你来港城几天了,还没出去逛过,明天我有空,陪你逛一逛。”

宋满昏昏醉醉,摇着头,“很感谢温先生您的照顾,但我这些天不是很想出去。”

温屿安又沉默了。

半晌,他开口:“我有个视频是关于宋隽言的……”

宋满却是突然端起酒杯,像是极为随意一般,朝他递了一递,“你要不要也喝一口。”

温屿安深深看着她。

随即起身。

再来时,手上拿着一个酒杯。

他也倒了一小半杯。

宋满指着栏杆外浩浩荡荡的雾,“温先生,您看,像不像在甲板上望海。”

温屿安点头,“像。”

恍惚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

宋满会心一笑,十分高兴似的。

只是很快,她嘴角又捺了下来。

酒是另类麻醉剂。

让你昏,让你醉。

让你大脑明确还记得这件事。

思维却是停摆。

看什么都像是隔了什么,麻木了一般。

可让她惊讶的是,刚刚温屿安不过只是提到那三个字。

她的胸腔却‘砰砰’难以平静,心脏也跟着剧烈疼痛起来。

使得她明明已经岔开了那个话题,决心回避有关宋隽言的一切。

现在却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他过得好不好。”

温屿安喝酒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宋满。

她整张脸都酡着红,眼圈尤为明显,却又如此透亮,像被什么洗过一般。

温屿安心口一揪,“他很好。”

宋满怔怔点头。

失望和安心矛盾交织。

失望他好像并不如他所说那样,离了她就活不了。

可又十分安心,只要他好就行。

温屿安见状又道:“所以你也要好好的。知道吗?”

宋满一霎停住了动作,泪水接连不断落下。

温屿安以为她是伤心。

正要开口。

她却捂着肚子,声音发虚,“温先生,我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