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投名状

陈风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本用粗麻线简单装订的小册子,递了过去。

册子的封皮上,没有任何文字,显得朴实无华。

白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伸手接过。

这册子入手不重,纸张也只是寻常的草纸,看起来毫不起眼。

她随手翻开一页,目光落在上面娟秀的字迹上。

“外伤处置第一要务:清创……凡利器、钝器所伤,无论大小,皆需以洁净之水反复冲洗,去除泥沙污物……”

白凝的呼吸微微一滞,继续往下看。

“止血之法:压迫止血,以洁净布块或手掌直接按压出血处……若出血不止,可于伤口近心端缚扎,然每隔半个时辰需松开片刻,以免肢体坏死……”

“消毒:伤口处理前后,施救者需以烈酒或皂角水净手……伤口周围亦需以烈酒擦拭……所用器械,若为金属,需以沸水煮之或烈火烧之……”

“包扎:伤口需以洁净麻布覆盖,松紧适宜,保持干燥……”

一页,两页……白凝翻看的速度越来越快,原本平静的眼神逐渐被震惊所取代,握着册子的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这册子里记载的东西,看似简单,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什么“消毒”,什么“沸水煮器械”,什么“定时松开缚扎”,这些都是她闻所未闻的知识!

她行医多年,见过太多伤者因为伤口溃烂而死,见过太多人因为失血过多而亡,也见过太多次,明明伤势不重,却最终不治的惨剧。

她一直以为是伤者运气不好,或是药石无效,从未想过,问题可能出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处置细节上!

烈酒净手?

沸水煮刀?

这简直颠覆了她过往所有的认知!

可仔细想来,那些用烈酒擦拭过的伤口,似乎确实更少化脓?

那些被火燎过的箭头拔出后,伤者存活的几率似乎也更高?

这本小册子,没有记载什么灵丹妙药,也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针灸之术,但它所提出的这些简单、直接的方法,却直指外伤救治的核心!

这对于日后会经常与官兵发生冲突的凤鸣涧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能活下更多的人!

白凝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风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这……这本册子……你是从何处得来?”

陈风迎着她灼热的目光,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偶然所得,觉得或许对白姑娘和山寨有些用处。”

“有些用处?”白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语气却难掩激动,“陈公子,你可知此物价值几何?这哪里是有些用处!这简直是……是救命的宝典!”

她将册子紧紧攥在手中,仿佛那不是一本薄薄的册子,而是无数鲜活的生命。

“消毒,清创,止血,包扎……”她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亮,“若能按照此法施为,山寨兄弟们的伤亡,至少能减少三成!不!五成都有可能!”

作为医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本《赤脚医生手册》的巨大价值。

议事堂外,原本还有些喽啰在门外观望,听到大当家如此失态的言语,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陈风拿出的那本不起眼的小册子,不明白那是什么神物,竟能让一向冷静的大当家如此激动。

陈风看着白凝的反应,心中暗自得意。

这第一份投名状,算是送对了地方。

他没有居功自傲,只是平静地说道:“医者仁心,白姑娘心系山寨众人,陈某亦是感佩,此物能派上用场,便是它最好的归宿。”

白凝定定地看了陈风几秒,眼神复杂。

她将册子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郑重地对陈风躬身一礼:“陈公子高义,此恩此情,凤鸣涧上下,铭记于心!”

陈风坦然受了这一礼,随即笑道:“白姑娘不必客气,医书虽能救人于危难,但平日里,兄弟们辛苦操劳,或是受了伤痛,或许还需要些别的东西来抚慰身心。”

他顿了顿,提高了些声音,对着门外喊道:“劳烦几位兄弟,将我马车上的酒缸取来,小心些,莫要洒了。”

门外的喽啰们闻言一愣,面面相觑。

酒缸?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一个看似小头目的人低喝一声,率先跑了出去。

其余几个喽啰也连忙跟上,心中却都在嘀咕。

不多时,四个喽啰抬着一个酒缸走进了议事堂,放在地上。

“陈公子,这就是你说的……别的东西?”一个在外偷听的喽啰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山寨里什么都缺,包括酒,但这一小缸酒未免也太少了……

陈风笑了笑,走上前去,打开了封住酒缸的盖子,将上面的布揭开。

一股极其浓烈、醇厚、霸道的酒香,瞬间喷涌而出,迅速弥漫了整个议事堂!

这股酒香,清冽纯净,没有丝毫寻常酒水的酸涩或浑浊气味,只有一种直冲天灵盖的烈性与芬芳,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勾出来!

“嘶——!”

议事堂内外,所有闻到这股酒香的人,无论是白凝,还是那些原本不以为然的喽啰,全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那些平日里嗜酒如命的汉子,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立当场,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口水差点流出来。

“这……这是什么酒?”先前那个问话的喽啰,声音都变了调,眼睛死死盯着水囊口,仿佛那里藏着绝世珍宝。

“好……好香的酒!俺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香的酒!”

“乖乖,这味道,光是闻着都要醉了!”

陈风看着众人如同饿狼见了肥肉般的反应,脸上笑容更盛。

他从旁边取过一只粗陶大碗,小心地倾斜酒缸,倒了小半碗出来。

只见那酒液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如同最纯净的山泉,在碗中微微晃动。

“此酒名为烧刀子,乃是在下闲来无事,琢磨出的一种蒸馏之法所制。”陈风将酒碗端起,递向白凝,“白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