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做咸菜
清晨五点，露水还凝结在菜叶尖端，唐佑风赤着脚蹲在井边，木桶“咚”地砸破镜面般的水面。
清晨的风卷着湿 润的水汽，沾湿了他挽到手肘的工装袖口。
他听见院门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会是谁？唐佑风微微蹙眉，心中不禁暗暗想着。
“小风！桃之！”张叔的声音带着未褪的困意。
唐佑风转头，看见老人戴着歪歪扭扭的草帽，褪色的中山装裤腿沾满泥点，正攥着衣角在院门外徘徊，皮鞋尖不安分地踢着门槛。
唐桃之系着蓝布围裙从厨房探出头，面团还黏在指尖：“张叔，快进屋坐！是不是又有啥事儿？”
“实在对不住啊！”张叔猛地拍了下大腿，他布满老茧的手慌乱地挠着后脑勺，草帽险些被扯下来，露出被晒得黝黑发亮的额头。
“上次多亏你们帮忙卖了菜，可家里那批白菜和萝卜是刚长好的……”老人的声音越说越小，浑浊的眼睛盯着地面，“现在倒是水灵了，可镇上的菜贩子说菜叶和萝卜都不好看，不要……” 唐佑风转头看向姐姐，两人对视时，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相同的柔 软。
“走，去地里看看。”唐佑风抓起墙角开裂的竹筐，麻绳勒进掌心的旧茧。
刚踏进地里就看到白菜和萝卜长得是还不错，就表皮有些虫咬了和看着坑坑洼洼的不太好看。
这……也难怪菜贩子没收啊，唐佑风心里犯着嘀咕。
张叔急得直搓手，鞋尖在泥地里划出凌乱的沟壑：“你看这……都怪我没把地侍弄好。”
他突然蹲下身，枯树枝般的手指抚过带虫眼的菜叶，声音哽咽：“要不是今年有些地方着急用钱……我也不想麻烦你们。”
唐佑风突然弯腰，手掌贴住白菜根部轻轻一拔，泥土簌簌落下。
菜叶上的水珠溅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张叔，这些菜我都要了。”
“啥？”张叔和唐桃之同时惊呼。
老人猛地站起身，草帽“啪”地掉在地上，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小风，使不得！这菜卖相不好，白送都没人要，你拿回去也是糟蹋……”
唐桃之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用手背推了推弟弟：“你疯啦？买这么多回来喂猪啊？”
她的目光扫过菜地里歪扭的萝卜，眉头皱成麻花。
唐佑风晃了晃手里还带着泥土的白菜，突然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露出虎牙：“二次加工，懂不懂？”
他故意拖长语调，将白菜抛进竹筐，“这些菜做成咸菜和萝卜干，保准比新鲜的还抢手！”
他瞥见姐姐疑惑的眼神，摘下眼镜在衣角蹭了蹭：“咱们上次做井盐视频涨了那么多粉，这次就拍做菜，教大家变废为宝！”
张叔还想阻拦，唐佑风已经蹲下身，双手如飞地拔起白菜。
他的手指灵活地掐住菜根，手腕轻轻一扭，“咔嚓”声此起彼伏。
竹筐很快堆成小山，菜叶上的露水沾湿了他的裤腿，在粗布上洇出深色痕迹。
“够了够了！”张叔红着眼眶抓住他的手腕，“小风，这太多了……”
唐佑风反手握住老人布满裂口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他鼻子发酸：“张叔，您就信我一回。”
他转头看向姐姐，“好姐姐，搭把手！把萝卜也装上！”
唐桃之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也配合着弟弟将这些都装了起来。
……
回程路上，唐桃之推着装满萝卜的独轮车，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吱呀”声。
“真能卖出去？这些萝卜坑坑洼洼的，送人都嫌……”唐桃之不满地嘀咕着。
唐佑风扛起两捆白菜走在前面，竹筐的麻绳勒得肩膀生疼：“你就瞧好吧！等腌成咸菜，晒成萝卜干，保证直播间抢疯！”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时白菜叶扫过路边的野蔷薇，“记得咱们爸妈以前怎么做萝卜干吗？三蒸三晒，撒上辣椒面……啧啧，香的！”
回到院子，竹筐和独轮车堆成了小山。唐佑风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汗，露出后颈被晒脱的皮：“姐，帮我先把菜洗干净！”他抄起木瓢舀起井水，泼在青石板上，水花溅起半人高。
洗菜时，姐弟俩在井台边展开了“流水线作业”。
唐桃之戴着橡胶手套，用刷子仔细刷洗萝卜上的泥土，指节在坑洼处来回摩擦：“这么多萝卜，得洗到什么时候……”
她话音未落，就见唐佑风已经将白菜拦腰掰断，白色的菜芯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先处理白菜！”唐佑风将菜叶浸入井水，双手像揉面团般来回搅动，“腌菜简单，一层白菜一层盐，压实了就行。”
他突然捞出一片白菜叶，水珠顺着叶脉滑进袖口：“张叔的白菜虽然有虫眼，但没打农药，吃着比菜市场的还放心！”
陶缸被姐弟两人搬到了葡-萄架下。
唐桃之捏着粗盐袋，看弟弟将煮至半透明的白菜晾凉：“真要放这么多盐？会不会太咸？”
“姐，腌菜就得重盐。”唐佑风撸起袖子，将白菜码进缸里，每放一层就用木板狠狠压实。
汁水溢出的“咕嘟”声中，他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黏在脸上：“等两天发酵好了，配上张叔家的糙米，绝了！”
当最后一块石头压在木板上，唐桃之看着封好的陶缸，突然用肩膀撞了撞弟弟：“说吧，是不是嘴馋了？”
唐佑风正往竹竿上挂洗净的萝卜条，闻言手一抖，萝卜条掉进了水桶。
心中不免哀叹，坏了，怎么被他老姐看出来了！
唐佑风弯腰去捞，耳尖红得发烫：“哪有！这不是为了帮张叔……”
“行行行，二次加工是吧？”唐桃之学着他的语气，故意拖长语调。
她抓起菜刀，将萝卜切成粗细均匀的长条，刀刃与案板碰撞出清脆声响。
唐桃之轻笑着打趣：“那这萝卜干，是不是也得‘加工’到你肚子里？”
阳光攀上屋檐时，院子里的竹竿已经挂满了随风晃动的萝卜条。
唐佑风站在梯子上调整间距，工装裤口袋里掉出半块压扁的红糖——那是张叔硬塞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