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夜话
殿下随行的人马苏棠探头望向空荡荡的门外。
不必管他们,玄甲卫自有去处。
萧珩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既如此,本公子也——
不行。芳沁斋没空房了。薛清沐头也不回地打断,将最后一盏灯笼挂在东厢檐下,萧公子请回吧。
尤简阳负手而立,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萧家在临川不是有座五进别苑,为何不回家休息?
那破院子哪比得上萧珩话到嘴边,对上尤简阳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改口,我是说,殿下住在这里,没人保护怎么行
尤简阳拿起桌上的佩剑护在胸前,似乎在说明他武功有多高强,杀过多少敌人。
不劳费心,本王既住下,自有安排。
萧珩权利没有尤简阳大,打架也没尤简阳武功高,只能气鼓鼓地磨着牙走了。
刚说完告辞,萧珩出了门转了个弯,便轻巧跃上墙头,谁知刚探出头,就对上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三名玄甲卫正蹲在墙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萧公子。为首的玄甲卫抱拳,当心摔着。
萧珩尴尬地干笑两声,灰溜溜地滑下墙头。
夜渐渐深了,天空下起了雨,芳沁斋后院厢房里,尤简阳正倚窗而立。雨水顺着屋檐成串滴落,他手中摩挲着双鱼络子,目光落在对面依然亮着灯的窗前——那是薛清沐的房间。
薛清沐在房中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熄了灯,又在床上辗转难眠。直到深夜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听见窗外雨声渐密,她忽然想起院中新栽的茉莉,急忙披衣起身。刚推开门,冰凉的雨丝便扑面而来,她顾不得取伞,抱起油布就往花圃跑去。
薛清沐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冲进雨幕,手忙脚乱地给院中的茉莉花圃盖油布。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衣衫,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她手忙脚乱地展开油布,正当她踮起脚尖整理时,一把青竹油纸伞突然从身后撑开,稳稳遮在她头顶。
薛清沐回头,正对上尤简阳深邃的眼眸。夜雨中,他举着油纸伞,却将伞全都倾向她这一侧,他的发丝已被雨水打湿。
二人目光相接,仿佛又回到当年,薛清沐跪在雨中,尤简阳也是这般撑着伞为她挡雨。
殿下怎么
尤简阳不由分说接过她手中的油布,将油纸伞塞入她手中,我来。你快进屋躲雨
薛清沐急忙去抢:不用,我自己
别闹。尤简阳轻松举高油布,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我胳膊比你长。
他动作利落地将油布铺展开来,宽大的手掌抚平每一处褶皱。薛清沐举着伞愣在原地,看着他被雨水浸透的后背,忽然鼻尖发酸。
尤简阳利落地将最后一块油布固定好,转身时发现薛清沐仍固执地为他撑着伞,自己的半边身子却早已被雨水淋透。他眉头微蹙,不由分说接过伞,将伞面整个倾向她那一侧:进屋。
两人匆匆回到廊下,薛清沐顾不得自己还在滴水,赶忙取了干净的布巾递给尤简阳:殿下快擦擦,当心着凉。
尤简阳接过布巾,却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湿漉漉的发梢:你先擦。
薛清沐还想推辞,却见尤简阳已经板起脸,只好接过布巾先擦了擦脸颊。
尤简阳看着薛清沐擦干了才接过布巾擦拭头上的雨水。
薛清沐想起什么,忙从柜中取出一套靛青色男装。“快将这衣物换上吧,小心感冒。”
尤简阳接过衣服时眉头一挑:这是
薛清沐急忙解释道:“这衣物都洗干净了,用的也是上好的布料,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尤简阳眼睛眯了一眯,问道:“你这店里都是女子,为何会有男装。”
这是萧公子的备用衣物。薛清沐解释,
怎么他经常留宿吗?尤简阳的声音突然冷了几分,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衣料。
薛清沐连忙摇头:萧公子大多住在城东别苑,只有遇到棘手事情时在店里帮忙时,才会偶尔住下。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昨日那般情形。
尤简阳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尤简阳接过衣物,毫不避讳地解开了湿透的中衣。衣料滑落的瞬间,薛清沐猝不及防地看到他精壮的胸膛——以及横亘其上的数道狰狞伤疤。
我、我也去换件衣服!薛清沐慌忙转身,腿不小心碰到了桌角,吃痛不已,却不敢停留。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在关门的一刹那,透过门缝又瞥见他后背交错的伤痕——那是她在萧珩口中听说过的不要命的打法留下的印记。
背靠着紧闭的房门,薛清沐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萧珩曾说过,三皇子在北境打仗时,常常单枪匹马冲入敌阵,仿佛不知疼痛为何物。当时她只当是夸张,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那些伤痕比传闻中更为可怖。
薛清沐换好衣裙,泡了盏姜茶。当她端着茶盏回到屋内时,尤简阳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窗边望着雨幕出神。
殿下,喝点姜茶驱寒。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案几上,
尤简阳转身接过茶盏,指尖相触时,薛清沐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屋内一时只剩下雨打窗棂的声音,和茶盏轻碰的脆响。
那个薛清沐试图打破尴尬,你身上那么多伤疼不疼?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这不就等于承认方才看见他更衣的样子了吗?
尤简阳放下茶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伤口都不疼了,只有一处经常隐隐作痛。”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胸口,那是原来薛清沐将匕首刺向他的地方,“只有这里,每当想起那个人,那个给我带来这条伤疤的人,我都痛的睡不着觉。”
尤简阳眼神炙热地看着薛清沐,薛清沐却低着头看着桌面,不敢跟他对视:“那殿下应该很恨她吧?”
“对,我恨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