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二只白龙（5k）
大地在颤抖，世界在悲鸣。
闪耀的终焉之枪以光的形式被苍也掷出，在那苍茫云海之上化为一座无限的白垩之塔，随后带着璀璨的光与巨大的势能，仿若天谴一般砸在伦蒂尼姆的中心之上。
下一刻，塔身不断下沉，如神代盾构机一般突破地壳，向着地底处的阿尔比恩灵墓进发。
届时，这座尽头之塔就将会沿着阿尔比恩之龙所挖掘的通道一路向下，直至打破世界表层与星之内海的世界之壁。
最终将为这座岛屿带来维持基本的真以太，并以此延续整个不列颠的神代。
而苍也的最后任务，便是在伦戈米尼亚德彻底打通世界之壁前，保护其不被任何人干扰。
“星之锚……”
仰望着那巨大的白塔如同世界之钉一般深深插入大地之中，梅林的眼中满是不解。
作为全知全能的大贤者，梅林自然知道伏提庚要想把神代延续下去，就必须要拔出伦戈米尼亚德，使不列颠从世界的规则中脱落。
只是他本以为伏提庚的打算是将他们所有人都解决后再去拔锚，毕竟星之锚作为世界的支柱要想拔出需要的时间和精力是很恐怖。
可如今为何星之锚会在兰马洛克的手中？他又为什么能使用圣枪？他又是如何瞒过自己的感知将星之锚拔出的？
以及………
这般思索着，梅林将目光从巨塔上移开，最终落在那依旧站着不远处的少年骑士身上。
比起这般种种，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会是他，一个小小的受肉妖精，卑劣的骑士，明明在命运中的位置是那么微不足道，却又为什么会在这最后的时刻，以一个配角的身份跳上舞台，成为喧宾夺主的主角。
真的好想知道为什么啊……这份意外，这个变数，这与命运的记载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般想着，梅林那妖冶的紫色眼眸逐渐流露出一丝探知的兴奋与期待。
身为剧本的知晓者与推动者，梅林不会去刻意去改变和操控命运，但同样的，身为梦魇的本性却又让他十分渴望和期待着会有乐子发生。
若不是他的血脉中还有一部分人类的因子让他得以控制自己的本心，此刻的不列颠早已成为满足他趣味的乐园。
而如今，这突然站出来并手持星之锚的苍也，这个超脱命运的变数终于激发起了他内心的渴望。
没有丝毫的犹豫，即便才刚使用过千里眼，但为了探知兰马洛克的真实，梅林依旧不顾眼睛的损耗将千里眼的作用提升到最大。
只是，即便已经到了极限，呈现在梅林眼中的名为兰马洛克的骑士的人生却还是与他曾无数次瞥视到的一样。
意外的诞生，摩根的骑士，猎杀阿凡克的经历，以及注定斩断石中剑和加入圆桌骑士团，最终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被自己的同僚杀死，陷入既定的悲剧。
无论如何分析，无论如何去推演，其结果都是如此。
根本没有任何一次能看到兰马洛克手持圣枪，莅临于他们所有人面前的场景。
可这怎么可能？！
一个人的命运呈现的怎么可能会和记载的完全不一样！
除非，除非………
猛然间，梅林想到了什么。
他的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光芒，却也掩藏不住其中的愉悦和期待。
“你绝不是兰马洛克！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呵呵。”
看着梅林这副癫狂的模样，苍也学着伏提庚的模样同样回以冷笑。
“梅林，你自觉能看透一切，窥伺和掌握命运，但这也注定你也会被那双眼睛所桎梏住。”
“我不是谁，我就是兰马洛克，是摩根的骑士，不列颠的狮子，卑王的同谋者，以及………”
说到这，似是察觉到了一道复杂麻木而又期待着什么的目光，苍也不由停顿了一下。
他知道那道目光的主人是谁，也知道她想要听到些什么，但在事情已经进展到如此的现在，他却不能回应她的期待。
“以及，延续神代之人。”
抱歉了，莉莉。
感受到那股目光变得痛苦悲伤乃至带上了一丝绝望，苍也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
而梅林在听到苍也的话后顿时嗤笑了起来。
“摩根的骑士？伏提庚的同谋？以及延续神代之人？”
他似是意有所指一般，微笑着说道。
“那这么看来，你所谓的加入圆桌骑士团，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与伏提庚的计划是吧，你的效忠者也并不是莉莉，而是摩根。”
像是没看到身边阿尔托莉雅越来越低垂着的脑袋，以及周围已经围拢了过来的圆桌骑士们那脸色难看的表情。
梅林笑呵呵着又添了一把火。
“所以，你背叛和欺骗了圆桌的所有人啊，当真是和卑王与魔女一样的卑劣，一样的狡诈呢。”
苍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梅林，他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眼神越来越冷，周围的气压也变得越来越低。
显然，苍也已经对梅林起了杀心。
而梅林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前者眼中的杀意。
不过他并不在意，反而以此笑道。
“怎么？是因为被我戳破了谎言想杀我泄愤吗？啊，真是经不起挑逗呢，兰马洛克卿~”
像是为了气苍也一样，梅林在‘卿’这个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
不待苍也回答，他继续笑道。
“可是，你根本做不到呢，兰马洛克卿。”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四周早已被他全部唤醒，并刻意让他们听到了真相的圆桌骑士们。
“伏提庚对你还是太过自信了，居然只想着杀我而没有杀任何一位圆桌骑士，这就导致兰马洛克卿你将要面对的是整个不列颠的最高战力，圆桌骑士团呢。”
见所有的骑士们全都聚集到了这里，梅林当下不再掩饰，举起双臂向着他们笑道。
“那么，各位圆桌的骑士们，相信你们也听到本该作为你们同伴的兰马洛克亲口承认他与卑王和魔女是一丘之貉，他所做的一切，包括与你们相处时的样子，全都是为了在这决定胜负的时刻背刺你们而伪装的。”
“那么事到如今，不用在压抑你们的怒火，不要在恪守你们的道德，向着这个叛徒，拔剑吧，诸位！”
只是回应他的并不是像他所想象中那样的群情激愤以及骑士们对着苍也恶语相向，而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没有一点回应，没有一声响应。
在他的感知中，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波动传出。
“你们？”
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向圆桌骑士们，但梅林却愕然的发现他们并没有在看兰马洛克，而是全部在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嗷，原来有恶意波动啊，只是对着的目标不是兰马洛克而是自己。
“比起因为立场而背刺了我们的兰马洛克卿，你这借此机会来挑拨我们情绪和争斗的家伙应该还要更加可恶才对吧！”
说话的是加雷斯，作为整个圆桌中最小，也是最为害羞和单纯的骑士，此时却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梅林的。
而仿佛是触碰了什么开关，随着加雷斯话语的落下，圆桌骑士们尽皆都向着梅林释放出了自己的恶意。
“加雷斯说的没错，真正最让人恶心的和厌恶的是你啊，梅林！”
身为加雷斯的哥哥，与她年龄相似，同样大不了多少的加荷里斯也附和着妹妹的话。
“如果说兰马洛克卿一直欺骗了我们，那你又能好的到哪里去呢，梅林！从伏提庚的话里可以看出你从头到尾都在欺骗着吾王吧！！”
对王最为忠诚的骑士，贝德维尔如此说道。
“虽然兰马洛克确实像我当初想的那样是别有异心的，但梅林阁下，这终究是我们圆桌骑士团的内部事情，身为宫廷法师的你似乎无权干涉。”
阿格规文拍了拍盔甲上的灰尘，作为最公正且铁面无私的骑士，他虽然用的是敬语但语气却无半分对梅林的尊敬。
“我相信兰马洛克卿，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珀西瓦尔神情坚毅，语气笃定，正如他对苍也为人的信任一样。
“我讨厌你说话的样子，所以我想揍你，梅林。”
这是‘骑士之花’，湖上骑士兰斯洛特。
“啊，我好悲伤………”
这个不用多说。
“欸欸欸？”
听着圆桌骑士们对自己的恶语相向，梅林却并无半分生气的意思，他只是很疑惑的看着骑士们，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这样。
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明明最该被声讨的是行了背叛之举，并且与他们的目标相背驰的兰马洛克，可为什么他们却要骂我呢？
我对人类这种生物的内心了解还是太少了吗？
梅林这般想着，随后将目光投向还没发言的凯和高文身上。
“高文卿………”
“别喊我的名字，你不配！”
在所有人中，高文对梅林的嫌恶最为严重，身为苍也的‘兄弟’，他的哥哥，高文觉得不管自家弟弟做错了啥，那再怎么也是自己弟弟。
而这天下，就没有不护着弟弟的哥哥，如果自己不在外人前保护他，那还会有谁？
“还有，把我的剑还来！”
随着高文的呼唤，下一刻，梅林手中的卡文汀终于像是受够了似的，猛的从梅林手中挣脱而出，像是逃离了什么恶心之物一样快速飞回了高文手中。
“凯兄………”
梅林又将目光看向了凯，如果说他对高文等其他等人的声讨感到意外，那对于凯和阿尔托莉雅，他则相信他们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只是下一瞬，凯的回答就让他的笑容为之一窒。
“梅林，我不管兰马洛克那个混蛋做了些什么，但你不该欺骗莉莉，让莉莉伤心，这点你们两个都一样。”
凯神色平淡的说着，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话中的冷意和怒火。
这个平常虽不着调却比珀西瓦尔还老好人，还受大家喜爱的凯骑士，愤怒了。
“莉莉，你要相信我………”
听到凯的话，梅林下意识的去看身旁的一直低垂着脑袋的少女，他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后者条件反射似的避开。
不由的，梅林怔住了。
“梅林，你始终都把我当一个工具，一个为了世界，为了命运，一个名叫‘完美之王’的工具，对吗？”
阿尔托莉雅轻声询问着，她虽还低着头，语气很轻，却难得的让本该内心毫无波澜的梦魇莫名感到一点窒息感。
就好像心脏被压住了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呢？
梅林沉默了下来，嘴角的笑容终于消失。
“…结束吧梅林，让一切都结束，让神代延续下去吧，我真的，累了。”
这般说着，阿尔托莉雅终于抬起了脑袋，只是眼神已再无一点光芒，那片苍绿色的森林，仿佛已经来到了万物凋零的冬季，变得死寂而无光。
她并没有去看梅林，也没去看其他人，而是定定的看着不远处沉默着看着这一切，眼神复杂到仿佛要溢出来的苍也。
少女嗫嚅了几下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对他开口的能力。可就在这时，梅林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这次，他的语气变得很是无奈和惆怅。
“哎呀，这一切都实在是太让人伤心和痛苦了啊。”
梦魇如此说着，嘴角却再次浮现笑意，但这个笑意却没有了任何愉悦的意味，而是诡异的平静。
“你说的对，莉莉，确实该结束这一切了。”
“只要杀了兰马洛克，这一切都会结束了吧，你们不会仇恨我，你也不用悲伤，整个不列颠也会回到历史的正轨，不会被剪定。”
“只要杀了兰马洛克，一切都会变好的，对吧？”
！！！
听到梅林的话，阿尔托莉雅心中顿时一紧下意识的收回目光看向他，却发现对方正同样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梅林！”
阿尔托莉雅刚想开口，但随即，梅林的眼中有粉紫色光芒闪过。
紧接着，他抬起右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刻，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声传开，周围原本包围着他的圆桌骑士们动作均是一滞，紧接着所有人都掏出来武器，转身对准了兰马洛克。
“这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身体自发行动起来，全身的魔力向着手中的卡文汀汇聚而去，高文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恐起来。
不，不会的………
“梅林，你他妈对我们干了什么，为什么我们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凯大声咆哮着，他试图强行逆转身体去抓梅林的领子，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因为双手已经自发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而其他骑士们亦是如此，无论是兰斯洛特还是崔斯坦，都不受控制的拿出了武器，向着苍也蓄力起了宝具。
“够了梅林！！！”
见此一幕，阿尔托莉雅额角青筋暴起，她眼睛几近血红，几乎是怒吼般向梅林咆哮道。
只是未待阿尔托莉雅有下一步动作，猝不及防下她直接与梅林对视，撞入一片粉紫色的花海之中。
下一瞬，少女的神色顿时变得茫然起来，眼中也变得空洞无神。
“放心吧，莉莉，我不会让你出手的。”
梅林轻轻笑着，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脸颊，语带宠溺。
“你只需要看着，在那触及不到真实的幻境里，看着我将兰马洛克杀死，届时你就还是不列颠完美的亚瑟王。”
“等一切结束后，你归还了圣剑，就和我一起回阿瓦隆吧，在那里，你我会是永远的师徒。”
梅林说完，随后将目光看向兰马洛克，嘴角的笑容再次扩大。
“过了这么久，你应该能行动了吧，兰马洛克，既然如此，准备好被我杀死了吗？”
感受到伦戈米尼亚德终于进入了地下灵脉之中，不再需要自己提供魔力，苍也缓缓举起了手臂，指向梅林，眼中与话语杀意昂然。
“我会杀了你的，你这该死的，恶心的梦魇。”
“呵，大言不惭。”
听着苍也的话，梅林顿时嗤笑了一声，他面带嘲讽的看着他，说道。
“你？现在的你，失去了圣枪，没了伏提庚，就连魔力都已接近枯竭，你凭什么杀我？凭什么对抗被我加持的圆桌骑士团？”
随着梅林的话音落下，所有骑士们的身上再次绽放出幻术的气息，紧接着先前的『不夜』『无垢』『必中』等祝福再次回归到了他们体内。
“呵呵。”
对此苍也只是冷笑一声，随后当着梅林的面取出了一件物品，一枚被血色结晶包围的球体。
看到这个东西，梅林的眉头顿时微微一跳，他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
紧接着，苍也心念一动，血色结晶瞬时融化，露出里面被包裹着的，一颗硕大的，缓慢跳动的白色心脏。
“阿尔比恩的龙之心！兰马洛克，你要做什么？！”
仅仅只是一眼，梅林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只是当他想要阻止的时候，苍也已经狠狠咬下了第一口。
不过五息，那枚龙心便被苍也完全吞入了口中，于此同时一股强大而又诡异的气息瞬间从他的体内爆发。
枯竭的魔力迅速回满，幽蓝色的眼眸化为黄金的竖瞳，心脏剧烈跳动着，仿若雷鸣。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苍也身上『女王城塞』迅速收回到了他的体内，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白色的鳞片以及从背后钻出的巨大翅膀。
缓缓伸出那已完全化为白色龙爪的手掌，随着苍也的召唤，一柄黑色的长剑从不远处飞速而来，将自己落入他的掌中。
黑色圣剑，亦或者卑王之剑。
与此同时，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叮，你获得技能『龙之炉心（a）』】
【叮，你已经解锁宝具『反转旭光之剑（excalibur morgan）』】
白色的龙翼拍打，不同于伏提庚的完全龙化，苍也的龙化是半龙半人的形态，既像是天使，又像是苍白的恶魔。
但即便形态不同，梅林的感知却依然清楚的告知了他。
这是继白龙伏提庚过后的第二只白龙。
他如君王一般俯视着梦魇，被鳞片遮盖的面庞恰似一张铁面。
没有过多的言语，苍也举剑指向梅林，下一刻红黑色的旭光猛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