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列神之战
“提醒一下？”
镜流平复心情之后，声音如碎冰相击在云海回荡，指尖不自知微微发力，青瓷茶盏中的茶水瞬间凝结成冰。
细密的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将她的面容映照得愈发清冷。
“突然提前送还神力，并当众现身交流……这就是你所谓的‘提醒一下’？”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周围的温度骤降，两人下方的云层开始凝结霜花。
原本柔软的云絮化作锋利的冰晶，在月华下闪烁着寒光，海风掠过时，竟发出金铁相击般的铮鸣。
此刻，整片云海都化作了她的剑域。
“我只是个仰慕他的‘切片’，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阮梅安然坐在云椅之上，轻轻晃动手中的茶盏，茶汤表面泛起细微的涟漪，丝毫不受寒气影响。
“况且，星海之间，谁不知我是避世不出的隐士……”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抬眸时，青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鎏金。
“与我相比，仙舟联盟所思所行，还需要我多说吗？”
月华如练，潮声渐隐。
犹如海天都为两人的对峙静默。
镜流指节扣住茶盏，低垂眼眸，长而密的睫羽在眼底投下细碎阴影。
片刻后，她轻叹一声，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多说？”镜流的声音带上几分讥诮。
“联盟虽有私心，可与天才俱乐部的几位相比，联盟那点私心又算什么？”
她抬眸，赤瞳中似有风雪肆虐。
“不说其他，单论信仰，龙祖在仙舟的追随者已经超越帝弓了……至于你们，真的有信仰这种人性吗？”
“剑首说得对，但联盟之所以能如此，不也是因为有你的出现？”
阮梅执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新茶，热气在月光下袅袅升起，模糊了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你这位「不朽」令使出现后，「巡猎」的信仰受到动摇。”
“仙舟联盟本就不止有天人，持明与狐人各有心思，更别说天人之中依旧还有「丰饶」的信徒。”
“可在你成为令使后，原本还有些摇曳不定持明高层看见了希望，无数信仰「丰饶」天人转投「不朽」，狐人同样不介意拥有更大的底气。”
“借此机会，元帅华得以重塑联盟人心，因「巡猎」而整合的联盟，在迷茫到来之际有了新的选择。”
“阮·梅。”镜流赤红的双眸直视对方。“你想说什么？”
夜风骤起，阮梅身披流苏猎猎作响，发间的梅花簪在月光下微微颤动。
“仙舟联盟行至抉择点，列神之战即将到来。”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
“这时，若有一位对联盟有所偏好，甚至保留人性，无视「均衡」的「不朽」甚至「存在」‘司命’，联盟岂不是列神之战的最大赢家？”
阮梅轻轻抬手，两人面前皆出现光幕。
“无论是推动「存护」的星际和平公司，还是推动「智识」的波尔卡·卡卡目等天才俱乐部成员，亦或是推动「同谐」的家族……”
她指尖在空中虚划，留下淡青色的轨迹，勾勒出各大势力的分布。
“祂们，都无法与化道后还能无视博识尊计算和互平衡的他相比，更何况祂们几乎都不在意推动祂们的势力。”
“83席猜测，他不该只是「不朽」，我也如此认为……但，这亦可能是我们根本不了解「不朽」。”
镜流眸光微动，却未出言反驳。
毕竟，相比于推动其他星神的势力，正在推动「不朽」的仙舟联盟。
对于他来说，至少不算做错。
更何况，这对她的私心也更加有利。
“为此，仙舟甚至倾全联盟之力，为他打造了外界不知数量的新仙舟，‘方壶’‘苍城’等仙舟更是直接信仰「不朽」……”
“他身旁那位类似「纯美」的粉发女子……好像是叫爱莉希雅？”
阮梅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轻柔，像是在讨论今晚的月色。
“她说与你交流过。”
她指尖轻轻摩挲茶盏边缘，片刻后才继续开口。
“虽是仙舟联盟出力，但若说你没有私心，好像也不太可能……是你主动找上她的？”
镜流周围的温度骤降，脚下的冰晶透出幽蓝色的光，隐约可见龙形虚影在其中游动。
“即便有元帅的邀请，你对联盟的调查，还是过于清楚了。”镜流眯眼。
“若我猜得不错，你打算无偿送她一艘新的仙舟。”
阮梅恍若未觉她愈发冰冷的气息，继续用温婉的声音述说。
“或者换一个说法，你们想将追随他且受他偏爱的文明拉进仙舟联盟。”
说到这里，她轻笑一声。
“可惜，在我的观察与推测中，她并未答应你……相比起我们，她或许才是最纯粹的那个。”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她与他打好关系之后，他自不会对她所在的文明视而不见。”
“见过你的人都说你不爱说话。”镜流冷冷开口。“之前我也这么觉得，如今一看却是我走眼了。”
“不需要你提醒。”她一字一顿的说，每个字都带着月华之寒。
“联盟若是有人做错，我自会带领龙裔与‘苍城’等仙舟出手肃清。”
“那样最好不过，至于你说的那些人，不过是我觉得嘈杂罢了。”阮梅微微颔首，发间的梅花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抬眸看向镜流，青色眼眸中鎏金流转。
“话少不代表不擅长与人交流……而且，之前我们的见面有外人在，不然他的令使在我这自然例外。”
“所以你话多，我还得感谢你的看重？”镜流叹息。“够了……直说吧，你提前现身和主动来见我的目的。”
阮梅轻轻放下茶盏，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当他需要时，由你交给他这枚玉简。”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的玉简，轻轻推到她面前，声音罕见地带上几分郑重。
“无论何时，相比起我，你总更能得到他的信任。”
玉简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紫色、青色、金色等纹路流转，如同活物般明灭不定。
“这里面记录了一些数据，关于‘神性’与‘人性’的临界点，这是诸位天才的实验，甚至引来博识尊的瞥视……你可以先行检查判断。”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停顿片刻。
“我想，这对你……对我们都很重要。”
镜流盯着那枚玉简，许久未动，她能认出其中天才的痕迹。
天才俱乐部第83席、81席、55席……
“阮·梅，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如果你敢干扰龙祖的计划……”
“计划？”阮梅轻声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自嘲。“你确认自己知道他的计划？”
她抬头望着天际的明月，轻笑摇了摇头。“剑首，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这么做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镜流沉默片刻，身后的冰龙若隐若现，在月下显得格外威严。
“何必对我如此警惕。”
见此，阮梅依旧平静，温婉柔和的语调未变。
“我以为我们早就是盟友了，之前我不也只是确认一件事……他是否真的成功走上‘有情’。”
“所以呢？这与你有何关系？”
镜流赤红的双眸染上鎏金，身后白色龙魂完全显现，龙吟声在天际回荡，整片云海为之震荡。
“这就是他赐予你的‘冰夷’之传？真是令人羡慕。”
阮梅起身，鬓发轻扬，月华在她脸上映出几乎透明的冷白。
“怎么会与我无关呢？这关系到我的研究方向是否正确。”
她向前走了一步，抬手轻抚发间的梅花簪。
“镜流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祂会选择化道？又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归来？”
“我不是天才俱乐部的成员，问题对我来说不重要。”
镜流轻轻摇头，龙魂在她身后缓缓盘旋。
“重要的是他回来了。”
阮梅笑容柔美，低头看向远处的海面。
“对你来说或许不重要，但对我而言……可能是唯一能帮上忙的机会……”
“算了，有些谈话，还是留到以后吧。”
她转身走到云层边缘，抬头看着东京湾的方向。
“阮梅。”镜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比往常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阮梅没有立即回头，而是任由夜风吹拂着她的面庞。
“无论你有什么计划，记住一点……不要妨碍龙祖。”
听完后，阮梅才回过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自然不会妨碍他的……怎么说呢？‘红尘劫’？但，那些‘故人’呢？”
随着这句话落下，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如同雾气般渐渐消散。
“剑首大人，还未‘入劫’，独占欲太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独占欲？”
镜流一时语塞，反应过来后，剑未凝形，寒月已现。
但阮梅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只余一段话还有一缕冷梅幽香飘散在风中。
“离开之前，按‘故人’之间的礼仪告别吧。”
“愿「不朽」的辉光，照耀诸天万界……”
云海之上重归寂静，只有月光依旧。
镜流独自立于冰封的云端，手中的玉简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她低头凝视许久，指尖轻轻抚过玉简表面的纹路。
终于，她轻叹一声，将玉简收入自己的空间之中。
随着她的心意转动，周围的冰封景象开始缓缓消融。
“白珩。”她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
“在呢在呢~镜流流……”一道活泼的身影出现在她身旁，狐人少女对她眨了眨眼。
“我全程都在听哦，没想到这位天才这么能说会道呢！”白珩凑近几分，狐耳因为兴奋而微微抖动。
“该说这就是天才吗？有这么多话，平时居然这么能忍！”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镜流微微侧身，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
“我的想法？”白珩歪着头，故作思考状。
“嗯……你没事吧？”她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我都不知道，你对司命……”
“白珩……”镜流冷冷瞥了过去，看到她又无奈叹息。
“好好好，我住嘴……”白珩笑嘻嘻的举起双手，但眼中的笑意丝毫未减。
“不过那位天才说得没错，你刚才的反应确实有点……”见镜流微微眯起的双眼，她识相的转移话题。
“所以那玉简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天才俱乐部第81席亲自跑一趟？”
镜流望向远方，那里云海已经重新恢复流动。
“除了她所提到的，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白珩凑近几分，带着淡紫发梢的白发在明月下流转月光。
“能让我看看吗？我也想帮司命检查一下……”
“不行。”镜流拒绝。“这东西对现在的你还有些危险。”
白珩撇撇嘴，但也没再坚持，转而望向阮梅消失的位置。
“说起来，她最后提到的‘故人’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镜流的表情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平静。
“不知道。”
有些敷衍的回答后，她转身准备离开。
“该回去了，明天还有会议。”
“唉？等等我！”白珩连忙跟上。“不是，你开什么会啊？你确定你不是去天命总部玩闹？”
“还是说，你打算去找什么东西发泄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踏云而行，很快消失在月色之中。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一缕梅香再次出现在云海上。
阮梅重新现身，望着镜流离去的方向。
“有趣的反应，看来我的推测基本没错……亦或者，这也是剑首你想传达的内容？”
轻轻拍掉突然出现在靛青手套上的冰屑，她轻笑一声，慢慢抬起右手，掌心向上，浮现出一朵鎏金梅花。
“希望这对您有所帮助。”
她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连同那朵鎏金梅花一起，化作点点光尘飘向远方。
与此同时，天鹅酒店内，杨鹤云已经靠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手中悬浮着一朵正在缓缓绽放的鎏金梅花。
“列神之战……看来这就是你们忍不住想告知的消息了。”
身后的大床上，爱莉希雅翻了个身，粉色长发如瀑般散落在雪白的枕间，几缕发丝调皮地搭在她微微泛粉的脸颊上。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粉紫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如朦胧的星辰。
“鹤云……？”她含糊地唤道，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睡意，伸出的手在空气中无意识地抓了抓，像是在寻找什么。
杨鹤云手掌一合，鎏金梅花瞬间消散无踪，轻轻起身走向她。
“没事，睡吧。”
走到床边坐下，他伸手轻轻抚过爱莉希雅的长发，指尖缠绕着几缕柔滑的发丝。
爱莉希雅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你也要休息呀……”她的声音因睡意而含糊不清。
“好。”
杨鹤云轻声应道，却并未躺下，安静的看着她的呼吸再次变得均匀。
良久过后，他抬头看着窗外的夜空。
东京的霓虹照亮半边天空，但在他眼中，那轮明月依旧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