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宿敌之子成婚后莲花说
7.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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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遭受暴行，加上入了牢无法敷药、环境潮湿，那处已在化脓淌水，而这腐烂伤口的主人，忽然颤抖大笑起来。
“王妃娘娘，有些事情，您想象不到，但不代表不会发生。我和您说过，我们这见不得光的人，身体更见不得光。勾栏里姑娘行了事，哪个不是落得一身伤？都这样，都这样。”
“可是，现在自愿卖身进来的，寥寥无几，主动卖女换钱的人家，几乎不见。可就拿我们馆子来说，女孩源源不断，您知道吗，她们都是被拐，卖进来的啊！”
“王妃娘娘不耻勾栏女子，可是那些孩子，本来有着圆满的一生，只因一朝被恶人掳走，再见不到爹娘，又入了贱籍，逼良为娼！像我被扒了一层又一层皮都没法逃脱，更何况这些少不经事的孩子……”
崔喜儿说着，掩面泣泪，跪了下来。
“贱婢得王妃娘娘惦念，已是求之不得。不过贱婢在此跪求娘娘，给那些孩子们一条生路吧！这卖人的勾当，本是朝廷重刑之责，可现在，人牙子毫无顾忌，甚至公然在秦淮馆子里叫卖，我实在是，实在是看不得还有少女重蹈我覆辙……”
冷元初看着崔喜儿颤颤巍巍跪在眼前，抬手欲扶，可崔喜儿坚持跪拜在冰冷的水牢地上。
“此事我已知晓，同为女子，我亦不忍，回去自会和郡王亲王请求严查。”
“贱婢谢王妃娘娘！”
冷元初离开大理寺监牢，失魂落魄。
踏出牢门的一瞬间，阳光刺眼。狱掾端来一碗酒，怕王妃呼吸监牢里的脏气伤了身子，冷元初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平日甚少饮酒，这一大碗烈酒入喉，迅速在胃里灼烧，冷元初没管，只觉得短暂的刺激让被接二连三话语暴击的脑袋暂时放空。
夫君尚未下值，冷元初自行回了亲王府，少刻染起热病。昏昏沉沉之间，陷入梦魇里——
浓雾之间，只得摸索前进，看到远处模糊的身影，是温行川在，开心得提起裙摆奔过去。到了近处拍了他的肩部，转过来的却是个穿着官服、面目狰狞的阎罗鬼刹。锦袍阔袖之下，一只状若禽爪的手伸出，冷元初尖叫着转头跑走。
哪里逃得过，一声裂帛，定神一看，她已不着片缕，而周围的鬼刹越聚越多，细着嗓子怪叫着一拥而上，扑了过来，随后皮肉撕裂，七窍流血……
冷元初猛然坐起，一下子驱散了温行川的困意。
“元初，元初！醒醒，看看是我，是我啊！”温行川抱住冷元初大力摇着，把妻子拉出梦境。
温行川回来时，看着躺在蜀锦鹅绒寝被里的妻子，心疼得忙前忙后。坐在边上，手覆着妻子的额，后悔自己带她去大理寺。
冷元初不再发热，可是身体控制不住得颤抖，泪珠断了线般落下。
“夫君，救救她，救救她们！”
温行川把她箍在怀里，轻声回应，虽不知妻子所讲并非崔喜儿。
“一定救的，一定救的，忘掉她，不去想她。”
“那些被拐入旧馆的女孩，如何存活啊……”
冷元初意识回笼，挣脱环抱，攥住丈夫的手，泪眼婆娑。
“那些女孩子，她们是被卖的，这不行，这不行啊！求求你，救救她们！”
温行川勉强听明白，面露忧色，抬起手轻轻将妻子被汗浸湿的乌发别在耳后。
“一定救的，明日我会遣人调查，若拐人属实，定要追查到底！”
温行川耐心地吻掉妻子一滴滴泪珠，哄着元初直到三更已过，才先后再入眠。
……
隔墙有耳。
负责本案的大理寺丞赵一是官场老手，见郡王妃指名道姓要见崔喜儿，摸不准到底是冷家还是亲王的意思，亲自站在水牢外旁听了全部，尤是那名册云云，心下大骇。
崔喜儿几次受刑皆不曾吐露半分，可这才是指向妓女杀官的真正要物。
不过派去搜查现场的司直并未找到任何可疑名册残骸，难道是全部烧尽，亦或藏在其他房内？
谨慎苟全，当日偷听郡王妃询问的只有该大理寺丞一人，这位新晋被提拔正五品的官员回想起现场勘案，亲王短短一日派出三波人到现场打着协办的名义暗查，户部亦是反复叮嘱现场一旦发现任何账本名册，哪怕是灰也要第一时间告知户部。大理寺好端端一官衙夹在了中间。
崔喜儿所述若只汇报给亲王，意味着对外宣了站队，怕影响他在大理寺的地位。毕竟大理寺少卿曾和全衙门大小官吏说过，皇帝不喜审理案件的大理寺站队任何皇子，此前赵一连夜通报亲王府凶手被抓已被少卿捶案诟詈。
若只汇报给户部，户部眼下和亲王之间不对付已是百官皆知，这皇位迟早都是敦靖亲王的，直接得罪亲王和自撞刀口有什么区别……
赵一惊出一身冷汗，真难，真难！
不知赵一如何定晓，亲王很快知道名册一事凶手已知情，但那名册却不知所踪。
昨日，亲王温琅得知王保全父子被杀亦是大惊，不说他是自己属地官，这位王保全王县令可是知道太多秘密。因此这位当朝唯一皇子，一边吩咐大理寺尽快断案，一边遣人到现场，暗中寻找王保全醉酒时说的府兵账册。
只因温琅动了上元县的税赋私养府兵，户部尚书冷元朝现已发现上元县税赋上报有问题，正在查是否存在假账。
亲王没杀王县令，但是冷元朝但冷元朝似乎存心与温琅作对，处处揪着温琅不放，对于温琅急于太子之位非常不利。
温琅和冷元朝年龄相仿，但二人皆看不上对方。
故太子温珣还在时，冷元朝是太子身边的能臣。正因冷元朝从中作梗，让温琅在朝中话语权并不多，而且断了好多他在皇帝面前示好的路子。
温琅更恨的，是冷元朝曾向太子出主意，要将刚出生的温行川过继到太子名下。所谓大燕的一切都会留给温行川，完全枉顾温琅初为人父的情感！再怎么说，这是温琅与林婉淑爱情的结晶，温珣和冷元朝怎么可以横刀夺爱，伤害他所爱的妻子？
万万没料到温珣薨逝后，冷元朝自封疆大吏再度回到江宁，做起户部尚书，此后便是处处与温琅作对。当然温琅行事亦不干净，私养府兵完全有谋权篡位之嫌，现在靠着此前做好的重重掩护，才未被冷元朝发现端倪。
这让温琅很是生气和头痛，猜不透到底是冷元朝自己的意思，还是那奸诈的越国公冷兴茂的意思。
是以今早温琅吩咐儿子打听打听，冷家对于县官被杀案是否有小道消息。
“冷元朝近期对上元县税赋查得严格，王保全死了轻巧，但那本府兵册还是没能找到，现在交给冷元朝的假账簿不知能不能骗过他。若发现税赋有被抽动的痕迹，对王府不利。眼下这九千两白银的亏空，如果解决不好甚是影响皇帝立本王为太子的进程。
川儿听好，虽说他是你大舅子，拉拢不来定要斩断。”
上元县令被杀、名册不知所踪、县税收账簿造假等累事伤得温琅不得好眠。如今知晓这个妓女知道名册存在，温琅已然猜出，绝对和冷元朝脱不了干系。
好个冷元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非要刨根问底是吧？
派妓女偷名册，亏得这位连襟之兄面上风光霁月，行事步步诡计多端！
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或者是等自己当了皇帝，还得看着藕断丝连的亲家关系，留他狗命？
趁夜幕降临，温琅吹了暗哨，一阵风飘过，三名暗卫站在温琅面前。
“到大理寺，找到那个叫崔什么的妓女，撬开她的嘴，问清楚名册知晓多少，藏在何处，找到后，就灭口吧。”
冬日深宵，寒风裹挟冰雨落地，冷元初反复发热，温行川愁得眉头紧锁，只得接过佩兰递来的巾子，一遍遍擦着冷元初的皮肤，又要降温，又怕邪气入体，稍有不慎就会更糟糕。
另一边，一名暗卫放倒狱掾守门。脚步无声，直至水牢。只见一弱女子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走近一探，没有呼吸，摸了脉搏，毫无迹象。
进来审人的两个暗卫对视，悄悄撤回，似从未来过。
温琅听说此女已死，除了暴怒亦无他法，虽不会给她生路，但毫无用处自断了气，致人郁悒。
赵一睡梦中被人拍醒，惊闻犯人死了，揉着太阳穴起床，山呼海叹。
杀地方官这种僭越犯上的罪行，即使有苦衷在身，也要杀之以正视听。白日大理寺少卿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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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带着卷宗入朝单独觐见。
皇帝意在判处当街凌迟，但县令父子狎一妓已传沸沸扬扬，丢尽官员尊严，一旦判了崔喜儿凌迟，坊间流传定会转向于受尽屈辱的妓女杀了仇人，朝廷昏庸，无视冤屈草菅人命。
“改为斩首，收殓时把头缝好，由家人埋葬罢了。只是不可等秋后问斩，大理寺自拟除夕前合适日子，算是向众生警告，对官员动杀机的下场定是不得好死。”
如今陛下口谕在上，凶手先死了，大理寺丞赵一两股战战连夜赶制请罪书了。
……
崔喜儿最终等到了人。
那人说，主子已经拿到名册，崔喜儿功不可没。皇帝要定在年前问斩，所以按照承诺，现在要送她上路，不过要忍一忍。
崔喜儿点头，顺从地喝下那假死药，意识消散之际，眼前闪过了走马灯。
孩提时，娘亲追在身后，要打不好好吃饭的小孩屁股，小孩拉着兔子车，在院子里咯咯跑着笑着。
垂髫之年，看着父亲被抓走，母亲自挂房梁，自己被辗转几手，听着不理解的话，被卖给老鸨。
金钗之年，老鸨说，养了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银子，该孝敬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了。挂了牌后，被一六旬老儿夺走清白。
破瓜之年，秦淮河畔粉霜居挂起了独属于喜儿的盒子灯，一代秦淮名妓谪仙，千金难唤美人一笑。
花信之年，和老鸨求请赎身，自己年老色衰，怕误了粉霜居的生意。老鸨说，养育栽培之恩不能忘，百金千银换赎身契。
如今，自己拿到了那张等了二十载的身契。
马上自由了。
崔喜儿笑着，阖上眼。
板车轮吱吱呀呀滚过，一具冰冷的尸体自大理寺后门推出，出了城门又行几里，被丢在乱葬岗。
冻雨逐渐结冰，落下冰棱，覆在美人面上，可惜美人面色青紫，双唇暗黑，早已没了生的可能。
一处肥梁上雕着骑鹤仙人、寿桃葫芦的暖阁里，长桌上摊着一本名册，翻至最后一页，赫然写着，总计三千三百一十三兵。
漏夜寒气逼人，一伙精卫潜入上元县令私宅，越过阻拦布条，搜索已是一地灰烬的废墟。一无所获，相互眼神确认，匆匆离去禀报。
不管是户部、亲王府还是大理寺，这一夜实在难捱。冷元朝没有找到其他账簿亦或是那不知记了什么的名册，想再到监牢问个详细却被告知人已经在牢里过病死了。温琅亦是没有找到困扰良久的府兵名册，想杀人还被截了胡。
这场围绕着妓女杀官案的明争暗斗交了平手。
次日，温行川拦住大理寺少卿一同入宫觐见，上报冷元初提及的关于妓馆买卖少女的新案子，负责杀官案的大理寺丞赵一颤颤巍巍跟进宫递请罪书。
皇帝温裕龙颜不悦，亲下谕旨：
“大理寺丞将功折罪，两个月内把这个事情调查清楚，该抓抓，该砍砍。这种贩卖幼女的逆天罪行，断不可在大燕朝出现！”
温行川散朝归来，刚走进月洞门，看到冷元初披着大氅坐在池塘边看鱼。
温行川看到妻子的第一眼心情缓解很多，舒展眉目，笑着走近。
冷元初见夫君归来，欲要起身被他按住。
“这么冷的天，怎么坐在外面？”
“总坐在屋子里太闷了，不如多走动走动，也能练练身子。”元初握着温行川温暖的大手，才意识到她已坐了好久，手脚冰凉。
昨日之事被亲王知晓后，冷元初被要求在王府安心养病，不得到处乱跑。
“坐得久吧，手都冻凉了，要不要一起回屋？”
“好。”
温行川顺势拦腰抱起冷元初，大步走回中堂。
中堂里有个摇椅，可以窝进去小幅摇摆。温行川抱着冷元初进了门直接坐进摇椅里，调整下姿势让冷元初坐在他腿上，一起窝在摇椅里。
温行川怎么都看不够妻子的小脸，指肚摩挲，见元初失神的目光，知崔喜儿一事造成严重冲击，正思索如何转移妻子的注意力，却被元初打断——
“夫君，这世间，一定要有卖身的女子存在吗？为何不施以法令，禁止这般卑贱恶劣之事？”
“王妃娘娘，有些事情，您想象不到，但不代表不会发生。我和您说过，我们这见不得光的人，身体更见不得光。勾栏里姑娘行了事，哪个不是落得一身伤？都这样，都这样。”
“可是，现在自愿卖身进来的，寥寥无几，主动卖女换钱的人家，几乎不见。可就拿我们馆子来说，女孩源源不断，您知道吗，她们都是被拐，卖进来的啊！”
“王妃娘娘不耻勾栏女子，可是那些孩子，本来有着圆满的一生，只因一朝被恶人掳走，再见不到爹娘，又入了贱籍，逼良为娼！像我被扒了一层又一层皮都没法逃脱，更何况这些少不经事的孩子……”
崔喜儿说着，掩面泣泪，跪了下来。
“贱婢得王妃娘娘惦念，已是求之不得。不过贱婢在此跪求娘娘，给那些孩子们一条生路吧！这卖人的勾当，本是朝廷重刑之责，可现在，人牙子毫无顾忌，甚至公然在秦淮馆子里叫卖，我实在是，实在是看不得还有少女重蹈我覆辙……”
冷元初看着崔喜儿颤颤巍巍跪在眼前，抬手欲扶，可崔喜儿坚持跪拜在冰冷的水牢地上。
“此事我已知晓，同为女子，我亦不忍，回去自会和郡王亲王请求严查。”
“贱婢谢王妃娘娘！”
冷元初离开大理寺监牢，失魂落魄。
踏出牢门的一瞬间，阳光刺眼。狱掾端来一碗酒，怕王妃呼吸监牢里的脏气伤了身子，冷元初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平日甚少饮酒，这一大碗烈酒入喉，迅速在胃里灼烧，冷元初没管，只觉得短暂的刺激让被接二连三话语暴击的脑袋暂时放空。
夫君尚未下值，冷元初自行回了亲王府，少刻染起热病。昏昏沉沉之间，陷入梦魇里——
浓雾之间，只得摸索前进，看到远处模糊的身影，是温行川在，开心得提起裙摆奔过去。到了近处拍了他的肩部，转过来的却是个穿着官服、面目狰狞的阎罗鬼刹。锦袍阔袖之下，一只状若禽爪的手伸出，冷元初尖叫着转头跑走。
哪里逃得过，一声裂帛，定神一看，她已不着片缕，而周围的鬼刹越聚越多，细着嗓子怪叫着一拥而上，扑了过来，随后皮肉撕裂，七窍流血……
冷元初猛然坐起，一下子驱散了温行川的困意。
“元初，元初！醒醒，看看是我，是我啊！”温行川抱住冷元初大力摇着，把妻子拉出梦境。
温行川回来时，看着躺在蜀锦鹅绒寝被里的妻子，心疼得忙前忙后。坐在边上，手覆着妻子的额，后悔自己带她去大理寺。
冷元初不再发热，可是身体控制不住得颤抖，泪珠断了线般落下。
“夫君，救救她，救救她们！”
温行川把她箍在怀里，轻声回应，虽不知妻子所讲并非崔喜儿。
“一定救的，一定救的，忘掉她，不去想她。”
“那些被拐入旧馆的女孩，如何存活啊……”
冷元初意识回笼，挣脱环抱，攥住丈夫的手，泪眼婆娑。
“那些女孩子，她们是被卖的，这不行，这不行啊！求求你，救救她们！”
温行川勉强听明白，面露忧色，抬起手轻轻将妻子被汗浸湿的乌发别在耳后。
“一定救的，明日我会遣人调查，若拐人属实，定要追查到底！”
温行川耐心地吻掉妻子一滴滴泪珠，哄着元初直到三更已过，才先后再入眠。
……
隔墙有耳。
负责本案的大理寺丞赵一是官场老手，见郡王妃指名道姓要见崔喜儿，摸不准到底是冷家还是亲王的意思，亲自站在水牢外旁听了全部，尤是那名册云云，心下大骇。
崔喜儿几次受刑皆不曾吐露半分，可这才是指向妓女杀官的真正要物。
不过派去搜查现场的司直并未找到任何可疑名册残骸，难道是全部烧尽，亦或藏在其他房内？
谨慎苟全，当日偷听郡王妃询问的只有该大理寺丞一人，这位新晋被提拔正五品的官员回想起现场勘案，亲王短短一日派出三波人到现场打着协办的名义暗查，户部亦是反复叮嘱现场一旦发现任何账本名册，哪怕是灰也要第一时间告知户部。大理寺好端端一官衙夹在了中间。
崔喜儿所述若只汇报给亲王，意味着对外宣了站队，怕影响他在大理寺的地位。毕竟大理寺少卿曾和全衙门大小官吏说过，皇帝不喜审理案件的大理寺站队任何皇子，此前赵一连夜通报亲王府凶手被抓已被少卿捶案诟詈。
若只汇报给户部，户部眼下和亲王之间不对付已是百官皆知，这皇位迟早都是敦靖亲王的，直接得罪亲王和自撞刀口有什么区别……
赵一惊出一身冷汗，真难，真难！
不知赵一如何定晓，亲王很快知道名册一事凶手已知情，但那名册却不知所踪。
昨日，亲王温琅得知王保全父子被杀亦是大惊，不说他是自己属地官，这位王保全王县令可是知道太多秘密。因此这位当朝唯一皇子，一边吩咐大理寺尽快断案，一边遣人到现场，暗中寻找王保全醉酒时说的府兵账册。
只因温琅动了上元县的税赋私养府兵，户部尚书冷元朝现已发现上元县税赋上报有问题，正在查是否存在假账。
亲王没杀王县令，但是冷元朝但冷元朝似乎存心与温琅作对，处处揪着温琅不放，对于温琅急于太子之位非常不利。
温琅和冷元朝年龄相仿，但二人皆看不上对方。
故太子温珣还在时，冷元朝是太子身边的能臣。正因冷元朝从中作梗，让温琅在朝中话语权并不多，而且断了好多他在皇帝面前示好的路子。
温琅更恨的，是冷元朝曾向太子出主意，要将刚出生的温行川过继到太子名下。所谓大燕的一切都会留给温行川，完全枉顾温琅初为人父的情感！再怎么说，这是温琅与林婉淑爱情的结晶，温珣和冷元朝怎么可以横刀夺爱，伤害他所爱的妻子？
万万没料到温珣薨逝后，冷元朝自封疆大吏再度回到江宁，做起户部尚书，此后便是处处与温琅作对。当然温琅行事亦不干净，私养府兵完全有谋权篡位之嫌，现在靠着此前做好的重重掩护，才未被冷元朝发现端倪。
这让温琅很是生气和头痛，猜不透到底是冷元朝自己的意思，还是那奸诈的越国公冷兴茂的意思。
是以今早温琅吩咐儿子打听打听，冷家对于县官被杀案是否有小道消息。
“冷元朝近期对上元县税赋查得严格，王保全死了轻巧，但那本府兵册还是没能找到，现在交给冷元朝的假账簿不知能不能骗过他。若发现税赋有被抽动的痕迹，对王府不利。眼下这九千两白银的亏空，如果解决不好甚是影响皇帝立本王为太子的进程。
川儿听好，虽说他是你大舅子，拉拢不来定要斩断。”
上元县令被杀、名册不知所踪、县税收账簿造假等累事伤得温琅不得好眠。如今知晓这个妓女知道名册存在，温琅已然猜出，绝对和冷元朝脱不了干系。
好个冷元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非要刨根问底是吧？
派妓女偷名册，亏得这位连襟之兄面上风光霁月，行事步步诡计多端！
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或者是等自己当了皇帝，还得看着藕断丝连的亲家关系，留他狗命？
趁夜幕降临，温琅吹了暗哨，一阵风飘过，三名暗卫站在温琅面前。
“到大理寺，找到那个叫崔什么的妓女，撬开她的嘴，问清楚名册知晓多少，藏在何处，找到后，就灭口吧。”
冬日深宵，寒风裹挟冰雨落地，冷元初反复发热，温行川愁得眉头紧锁，只得接过佩兰递来的巾子，一遍遍擦着冷元初的皮肤，又要降温，又怕邪气入体，稍有不慎就会更糟糕。
另一边，一名暗卫放倒狱掾守门。脚步无声，直至水牢。只见一弱女子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走近一探，没有呼吸，摸了脉搏，毫无迹象。
进来审人的两个暗卫对视，悄悄撤回，似从未来过。
温琅听说此女已死，除了暴怒亦无他法，虽不会给她生路，但毫无用处自断了气，致人郁悒。
赵一睡梦中被人拍醒，惊闻犯人死了，揉着太阳穴起床，山呼海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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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为斩首，收殓时把头缝好，由家人埋葬罢了。只是不可等秋后问斩，大理寺自拟除夕前合适日子，算是向众生警告，对官员动杀机的下场定是不得好死。”
如今陛下口谕在上，凶手先死了，大理寺丞赵一两股战战连夜赶制请罪书了。
……
崔喜儿最终等到了人。
那人说，主子已经拿到名册，崔喜儿功不可没。皇帝要定在年前问斩，所以按照承诺，现在要送她上路，不过要忍一忍。
崔喜儿点头，顺从地喝下那假死药，意识消散之际，眼前闪过了走马灯。
孩提时，娘亲追在身后，要打不好好吃饭的小孩屁股，小孩拉着兔子车，在院子里咯咯跑着笑着。
垂髫之年，看着父亲被抓走，母亲自挂房梁，自己被辗转几手，听着不理解的话，被卖给老鸨。
金钗之年，老鸨说，养了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银子，该孝敬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了。挂了牌后，被一六旬老儿夺走清白。
破瓜之年，秦淮河畔粉霜居挂起了独属于喜儿的盒子灯，一代秦淮名妓谪仙，千金难唤美人一笑。
花信之年，和老鸨求请赎身，自己年老色衰，怕误了粉霜居的生意。老鸨说，养育栽培之恩不能忘，百金千银换赎身契。
如今，自己拿到了那张等了二十载的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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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喜儿笑着，阖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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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围绕着妓女杀官案的明争暗斗交了平手。
次日，温行川拦住大理寺少卿一同入宫觐见，上报冷元初提及的关于妓馆买卖少女的新案子，负责杀官案的大理寺丞赵一颤颤巍巍跟进宫递请罪书。
皇帝温裕龙颜不悦，亲下谕旨：
“大理寺丞将功折罪，两个月内把这个事情调查清楚，该抓抓，该砍砍。这种贩卖幼女的逆天罪行，断不可在大燕朝出现！”
温行川散朝归来，刚走进月洞门，看到冷元初披着大氅坐在池塘边看鱼。
温行川看到妻子的第一眼心情缓解很多，舒展眉目，笑着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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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得久吧，手都冻凉了，要不要一起回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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