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

又是手忙脚乱,待到二人赶到主殿敬和殿,其他家人已在殿内候着。


冷元初瞪了眼温行川,怪他胡闹,温行川佯若无视,替妻子摘下风帽,脱下大氅,稳住珠滴。


元初抬起玉手自上而下摸过头冠、轻抹额前颈后确定没有碎发,又向下抚平华服,确认无误,轻轻舒气,抬手示意仆人进殿通传。


“禀殿下、娘娘,郡王携郡王妃来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请他们进来。”


郡王夫妇随仆人绕过屏风,走进殿内,一股金丝楠木自带的香气迎面。


冷元初面色从容,绕过殿中的火塘,在主座前站定,行万福礼:“儿媳见过公爹、婆婆。”


主座檀木螺钿太师椅端坐着敦靖亲王温琅,右侧端坐着亲王妃林婉淑,身着全套王妃吉服,目光温柔地看向行礼的儿媳,开口道:


“免礼入座吧,华小,把脚炉为郡王妃摆近一些,另外带个手炉过来,紫蔷,给郡王和郡王妃上茶。”


“多谢婆婆。”


冷元初在王妃座前侧空椅坐定,待侍女上茶后端起盖碗浅抿一口,接过手炉置于腿上,逐一接受殿内其他人的请安。


主殿里称得上主子的有七位,除了亲王夫妇、郡王夫妇,还有嫡女温行宁、庶子温行芷和庶子生母李夫人。


今日阖府聚在这里,只因圣上下旨。念及亲王率军大灭藩国,如今除太子之位还能赐予什么?温琅对此甚为自信。


时至晌午,亲王宣开席用膳,仆人在主殿摆好餐桌餐椅,按序行菜。


由于亲王自幼生活在北幽,主菜系北幽菜,又因大燕定都江宁,配菜潜移默化改成江宁菜。腊月寒冬新鲜蔬果多来自南岭运送,寻常人家定是凑不齐这满桌的新鲜。


冷元初来江宁不足一整年,无感江宁菜,更是觉得北幽菜偏咸。新妇在公婆家里不好主动开口说自己饮食不适应,怕显得矫情,只得迁就。不过此前借着令牌在手,元初隔三差五出亲王府到自己常吃的小馆,没困在此事里。


如今知一桌子菜肴少有可口,元初端着御窑烧制的青花缠枝莲纹小碗,只是在面前几道清淡烧菜里夹取下饭,目光多被亲王为亲王妃布菜吸引。


温行川让仆人把自己一直用的窑变碗拿来用餐,这个碗窑变后的色彩青绿,状如山峦,倒是和温行川的名字很配。


此后用膳,身畔多了这个芊芊女子,在军中豪放的进食到底要改回符合身份的细嚼慢咽。


温行川一边用膳,一边悄悄关注着自己的妻,轻而易举地发现冷元初进食寥寥,一小碗米饭还未见底,着筷子的手便踟蹰着不愿伸出夹菜。


温行川以为冷元初因阖府聚宴紧张,距离较远的菜是可以悄声语身旁仆人布菜。见妻子一直没有开口,温行川自做主让仆人盛了碗板鸭白萝汤,摆在冷元初面前。


冷元初此刻本是想缓一缓,把米饭塞下就放筷,忽然手边多了这碗汤,侧头看见丈夫示意喝下,不敢不从。


冷元初一直觉得江宁的板鸭与绍兴酱鸭相比,咸度虽可接受,但是少了酱香的压制,偏腥,所以尝过一次就不再想吃。


可是这是自己丈夫送来的汤,又是在这么一大家团聚的宴席,不管如何不能拂他心意。元初浅礼貌道谢,一勺勺慢慢喝掉了。


鸭汤暖身,元初喝完觉得指尖没有刚才那般寒凉,欣然接受。又怕温行川继续端来不爱吃的菜,匆匆把碗里米饭吃净,放下筷子静等结束。


温行川看着冷元初喝完汤就用完膳,稍微皱皱眉。妻子的手本来就小,端着那般小碗,只吃了不到碗口的米饭就不吃了,菜也没行多少,怕是口味不喜,知自己妻子并非江宁长大,若真是饮食不对,不知王府膳堂有无关注到。


午膳完毕,各自漱口休整,等来皇宫谕旨。


“奉天承运,永康十九年五月,高句丽犯境,时敦靖亲王温琅领命振国威武大将军,韩阙郡王温行川为骁骑将军,率三军千里奔袭,灭高句丽,平战事,天道安康,国运兴盛。


敦靖亲王居首功,赐宁畿句容溧水两地为亲王属地,税赋自用,赏金三千两,布千匹;韩阙郡王居次功,封九珠郡王,赏金两千两,布九百匹;亲王妃林氏主持王府事宜顺天应地,赏金千两;郡王妃冷元初淑仪有节,赏金五百两,钦此——”


亲王府内一片肃静,一片枯叶裹挟着雪渍落下,在府内的地面刮出声响,天上乌云骤起,似要下一场大雪了。


“儿臣接旨。”温琅向前跪行两步,接过寺人手中谕旨,率先站了起来。


“另陛下口谕,特批亲王爷、郡王爷明日起不必每日入朝请安,多多陪陪家人,年宴宫内届时再行安排。皇后传懿旨,特赐物件给郡王妃,郡王妃,请。”


冷元初接过寺人手中的酸枝木盒,打开发现是一只红宝石点缀的纯金凤钗,是皇后的御用品。


“臣妾领旨,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送走寺人,府内便再无刚才的欢声笑语。仆人立在稍远的位置,打量着主子们,很显然,亲王脸色不好看。


说到皇室,现年皇帝温裕六十有三,只有与皇后郑氏所生两子,故太子温珣和二皇子温琅。


温珣性情柔顺,克己复礼,深谙治国之道,监国数载,深得百官爱戴和百姓好评,也是当之无二的太子和未来皇位继承人人选。薨逝享年四十有三,却既无所纳又无子嗣。


是以人们都认为太子之位将顺其自然地移给温琅。前朝那些因夺嫡争皇位而发生的血雨腥风,在新朝代产生不了风波。


温琅亦是这样认为。本以为这次大灭藩国的战功足够加封太子,或者说加封需要选择吉日,监国权总可以马上恢复,不知皇帝还在顾虑什么。


冷元初与温行川如何不知亲王盛怒,此刻不敢多言。唯有亲王妃轻声劝慰,亲王这才恢复平静,冷峻的目光扫过元初,让人战栗。


“越国公来信,明日你与元初一同去国公府,郡王妃归宁。”


“谢公爹。”


“孤与川儿单独讲些事情,其余皆退下吧。”


温行川跟着父王进了主殿。


“还真是不知,那王保全仅一年就吞了三千两税赋,用来打点上下,现如今他家算是断了根绝了后,那笔钱要想办法要来。


另外,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冷元初抓紧怀上孩子,如此冷尚书即使想动我,也得看看冷元初身体抗不扛得住,也好管冷公要钱补窟窿。”温琅直白说到。


温行川从小到大都很听话,正站在父王身侧认真听。直到听见要用冷元初怀孕来要挟冷家父子,温行川实难相信自己耳朵,宽袖下握起拳头,抬头看向父亲。


“怎么,忘记当时为何要你娶冷家女了吗?她嫁到亲王府,延续皇室血脉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生不了就去纳侧妃去生,你看她是自己乐意怀,还是看着别的女人怀?”


“够了!”


温行川打断父亲的话,拱手行礼。


“父王所言儿臣会考虑,只是郡王妃身体不足,并非说怀孕就能怀上,还需慢慢调理,我自然会同她讲。成婚至今时间尚短,还请父王不要给她太多压力。”


“至于税赋亏空,即便是江宁县令,此前也非事事向太子禀报。王保全所做亦有隐瞒,遑论现在冷尚书尚未查到亏空,就算查到了只管推王保全一人所为,王府至多只有监督不力之责。今年新归属的句容溧水两地自留税赋可找机会填补。”


“凡事不急于眼下,还是从长计议好。儿臣告退。”


温琅看着儿子的背影,嗤笑一声,嘲讽儿子动了情。


当初牺牲儿子后宅正室之位,就为了用冷元初牵制住冷兴茂和冷元朝。冷家凭开朝功勋受赏之权,足以动摇国之根本,如今竟敢以板上钉钉的太子之位要挟温琅为举国商事放权,纵容商户趋利忘义,扰乱统治!如此狂妄忤逆,必将走向灭亡!


动情才是一个人最大的弱点,温琅要求冷元初尽早诞下皇嗣,既为了延续皇室衰微的血脉,又为了要挟冷家。若真有一天温冷二氏分崩离析,冷元初绝不会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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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生的孩子,届时才是真正拿捏住冷家的时候。


看看那冷兴茂到底是只为利益不在乎亲情的奸商,还是能为女儿低下高贵的头颅!


温行川皱着眉头离开亲王书房。他清楚此间博弈,既然誓要护冷元初一生周全,怎敢在此时与她生下如人质一般的孩子?离开主殿,正见母亲握着妻子的手交代什么,担忧又是催生,急忙走过去。


林婉淑人如其名是个内敛喜静的美人,是开国两位异姓王,镇国女将军郑英和大燕第一谋士林尚的长女。


此前独守王府,靠冷元初过来聊天解闷,如今儿媳被儿子圈住见面少了,今日得机会多叙些话。看儿子一脸阴郁走过来,猜到温琅说话难听,放下儿媳的手走去主殿哄劝丈夫。


元初正与婆婆交谈甚欢,见温行川走过来,与他屈膝浅行一礼以示尊重。


“母妃可有与你……算了,你我回去备好明日归宁之礼吧!”


……


归宁日的清晨,冷元初早起梳妆打扮。


“玉兰,我怎么觉得这身衣服不太好看?”


此刻元初面对全身铜镜看着刚刚穿上身的新衣,是水粉色夹袄,绲边用的白狐狸毛皮,衬得她像未出阁的小姑娘。


“王妃哪里不好看,依玉兰拙见,这身俏皮得很!”


玉兰亦是冷元初的陪嫁丫鬟,只不过是来到江宁嫁人前邱氏指给冷元初的,此时正弯着腰替元初整理裙角,听到王妃质疑直起身,垫着脚帮王妃整理领子。


这已经是元初今晨换的第三套衣服,前两套一套是樱桃红交领长袍,一件是葡萄紫方领袄裙。


往常元初对丫鬟拿来的衣服没有异议,玉兰不如佩兰陪伴元初时间长,眼下猜不透王妃想什么,但感觉出王妃今日有些焦躁。


“夫人还在更衣吗,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温行川的声音。


“快进来。”元初虽然喊进,但还是对着铜镜左右转着,在挑这身的错处。


“今日夫人怎么这么可爱?是因为要回门见岳丈岳母,就要穿得好撒娇些?”


温行川走近,从身后环抱住妻子,下颌蹭了蹭元初拢得整齐的侧头。


温行川已经换好衣服,一身暗红萬字团纹交领长袍,配一根嵌白玉鞶革,头上戴了个皮帽。和管家对好带去越国公府的几车回门礼,见妻子迟迟没动静,过来问问什么情况。


“挑不出合适的衣服回去。”元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和夫君,撅了撅嘴,似乎对今天拿来的新衣都不满意。


“我觉得岳丈岳母对你这身肯定喜欢。”


“为甚?”


“因我觉得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嫁人的小妇人,像待字闺中的少女。你不知道,岳丈虽然安排你嫁给我,但我提亲那天看他对我咬牙切齿的,看我就像看仇人一样。”


“还有这事?”


“自然。今天准你回去做一天姑娘如何?”


“好啊!”冷元初扭过身,抬头和温行川对视,抬起手揉了揉夫君的脸,棱角分明的,没啥肉。


温行川看着妻子沾满胭脂的唇,心想不能再拖误了行程,和妻子额头顶着额头蹭蹭,便拉着妻子出门赶往越国公府。


亲王府在温琅属下的上元县中心,越国公府则在故太子属的江宁县城西,路程说短不近。


宝马香车,轿厢温软舒适,置放了香炉兼具取暖。冷元初和温行川天南海北的聊天,尤其是此前行军打仗那么远,北境之地的奇景让冷元初来了兴趣,听着温行川描述被灭了的高句丽国度里与大燕疆域的不同之处。没什么赶路的疲惫,很快到了位于江宁县的越国公府。


温行川先下了马车,不在乎有无路人看见,掐着冷元初的腰给妻子抱了下来。冷元初开心得,玉臂缠住温行川的臂膀,一同跨过越国公府的高门槛。


冷元初本以为只有父母在,不曾想,绍兴府老宅将她抚养长大的伯母韩若和堂哥冷元知亦在公府照壁前笑眼弯弯等着她!


原来是老宅的亲人来江宁府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