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赶紧给本将军生个儿子吧**啊!……

永昌七年,三月上旬。


长安落了一场春雨。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细雨蒙蒙间,永安长公主率大军逼向长安。


细雨随风吹过铁甲,鹰隼嘶鸣踏破城防,长安城门前,廖家军阵前喊话,要大陈皇帝永昌帝出城投降。


上一世是北定王围城,这一世是廖家军围城,只不过要的人从永安变成了永昌帝。


永昌帝,过了年也不过九岁。


而在门外的永安,是永昌帝的亲姐姐。


好一副姐弟相残的大戏。


——


“朕不投降!”


金銮殿内,永昌帝将手中奏折狠狠地砸扔到地上,怒而咆哮道:“去和她打啊!她一个女人懂什么!她怎么可能赢?朕怎么可能输!”


当初廖寒商在都打不赢长安,凭什么永安能够打下来?


她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玩男人的荒唐女人而已!


殿中阶下,一排排大臣匍匐跪地,一句句“圣上息怒”重叠而起,在大殿内响起回声,转瞬间便将永昌帝的咆哮压了下去。


没有人规劝,但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不能赢。


永昌帝命万家人去营地中接回东水小侯爷,结果人没接回来,反倒**,东水军当场弃战而走,下诏不来。东水军一走,北定军独木难支。


说来也是阴差阳错,东水军和江北军这两个军队都是由永昌帝亲手废掉的,谁都救不起来。


东水军如此,这其实也与谋反无异了,将不听召,帝必斩之,但是永昌帝已经腾不出手去报复东水军了。


而北定王回了长安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东水侯留在长安的家眷保护起来,只说是看在两军作战过的情谊上。


别说东水侯的家眷了,就连宋知鸢都一并留在了北定王军中,永昌帝想杀个人泄愤都找不到人。


这让永昌帝更愤怒。


人都起不来身,没办法替他打仗了,倒是能去将别人护起来!


思及旧事,永昌帝越发恼怒。


这时候,下面的人跪倒在地,恳求道:“请皇上撤离长安,去往北江。”


按照围城的一贯规矩,永安只围了长安城的前面,后城门处留了一个口子,这是留给长安城中众人的生路。


长公主不想屠城,他们若不肯降,可以顺着城门口而逃。


所以这群大臣们都撺掇着皇上走,只要走了,只要走到北江,就还能活。


永昌帝看着下方一排排的人头,只觉得一阵恍惚。


他竟然真的要败了。


怎么会呢?


他已经赶走了和他争夺江山的母后,他的江山,为什么还是不稳呢?


这个时候的永昌帝并不想承认,过去的太后虽


然在分润他的权利,但也在维护他的朝堂,太后就算是再自私,也不会干出让人在风口浪尖上将东水军小侯爷绑回来的事儿。


因为太后跟永昌帝是一体的,她再怎么自私自利,她都要保证自己的儿子永远是皇帝。


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眼下大军围城,长安这边的大臣们人心惶惶,开始劝说永昌帝放弃长安而逃,退回到北江中,到北江去继续当皇帝。


这很正常,细往前数,以前也有很多帝王打败仗,这些帝王都是败了就卷铺盖跑路,跑到其余地方,休养生息,等着继续打。


江北才子多英武,卷土重来未可知嘛!


但永昌帝不肯。


他不肯!


他身子骨里藏着一股子傲气,这股傲气在大别山撑着他,肯为他的姐姐站出来,这股傲气也在现在撑着他,让他不去逃跑。


他不肯做丢盔弃甲的蟊虫,他是帝王,今日就是死,他也要守在城门**!


“为朕拿刀来。他道:“北定王起不来,朕起得来,朕去打!


满朝文武跪着,请“皇上三思


他固执的要守到最后一刻。


因永昌帝一直在抵抗,长安城死守,最终撑了七日。


这七日内,下面的平民、富商都跑了,就连长安城中的一些小官都卷了铺盖逃跑了,不少大臣明面上没动,暗地里却将自己整个府门的人都偷偷送了出去,这就叫未雨绸缪,好蛋绝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国能守住,他们是功臣,国守不住,他们也不一定死,新主来了他们也可以投降,新主要杀他们,他们也可以全了名声。


总之,留下来比逃跑的效用更大,那就留下来。


七日之后,北定军无力抵抗,长安城破。


耶律青野不愿意留下降服,败方注定受辱,他果断撤军离开,而宋知鸢不肯走,她要等永安,两人磋磨几日,最终宋知鸢还是被带走了。


不是耶律青野非要让宋知鸢难过,实在是接下来的局面不可控。


北定军撤走之后,长安会被廖家军占据,廖家军会清洗长安,而永安在廖家军也不知道是什么地位,她不一定能保护的了宋知鸢。


永安不会害宋知鸢,但时局会。


所以耶律青野只能带宋知鸢离开。


耶律青野相信宋知鸢与永安之间的友谊,就像是他相信东水小侯爷与永安之间的爱情一样,但是东水小侯爷是什么下场?耶律青野不想让宋知鸢也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


但他们也不是就这么什么都不管的走,耶律青野短暂斟酌后,让宋知鸢写了一封信,顺道给永安留了用得上的东西——东水侯的那一伙亲眷,他自


己偷偷扣下,留在了长安郊区之中,顺便留了一队精兵。


虽然他要撤离,但是他能想象到,永安在长安之中的局势,一定不好过,别看永安现在大军压境赢了一场,但后面还有无数场呢。


关键时刻,这些人用得上。


耶律青野也是两头押注,他最开始是跟永昌帝的,但永昌帝不行了,他就直接向永安下注——他不是那种认死理、跟谁都要磕一下的人,他对别人更没什么忠心,他只是顺着大势而行,保全自己第一。


既然大陈要完了,那就提前在新船上找一个锚点,永安赢了,北定军收益,永安输了,他也能给宋知鸢个交代。


男人越老,心眼越多,说给宋知鸢听还将宋知鸢感动的够呛,立马不计较他不让她留下的事儿了。


北定王撤军后,永安率众人踏入长安城,不曾屠戮百姓,而是直奔皇城中而去。


当时已是三月中。


细雨蒙蒙冲刷过城檐,长安变成了一座死城,从城门直入皇城,一路上只有马蹄踏空巷之余音。


皇城中早已乱成一团。


如上一辈子一样,皇城一破,这些太监宫女卷钱就跑,永昌帝拒不肯走,便有一帮大臣随之死等。


最后结算的时候到了。


永昌帝命大臣们去偏殿等候,他独自一人坐在殿中龙椅之上,静静的等他的姐姐,像是幼时等待姐姐来找他玩儿一样,现在,他等着姐姐来杀他。


金銮殿内仅有一侍卫陪伴他。


所有人都在等待死亡的宣判。


时间一点一点溜走,直到某一刻,金銮殿窗外飞射进一支利箭,“嗖”的一声贯穿了侍卫的头颅。


侍卫声音都不曾哼,直接一头栽倒下去。


坐在龙椅上发呆的永昌帝猛然一颤,抬头看向下首。


金銮殿外,永安正披甲从外走进来。


这让永昌帝想起来姐姐从这里蹦跳着离开、做着把太后接回来的美梦时候的模样。


昔日他们在此分别,今日他们在此决战。


恍如隔世。


今日,窗外的金光逆着落到永安的身上,进门的那一刹那,永昌帝看不清晰她的脸。


那是他的姐姐吗?


下一刻,永安迈入其中。


脸还是那张脸,但人却不是那个人了,她如云的鬓发被紧绷的绑了一个鬓,原先佩戴宝石的手指上血迹斑斑,手骨凸起,死死抓着一把剑,看上去,好像也不是他的姐姐了。


“陈世乾。”在此时,永安如当日万将军堵住帐篷一般,堵住了永昌帝的去路,她的枪尖,也要落到永昌帝的脖颈上。


她声线嘶哑的问:“你可知错?”


“朕有何错?”永昌帝咬着牙,看着他的


姐姐:“朕有何错?


他站起来,咆哮着拔出一旁死掉的侍卫的剑:“朕有何错?


“你无情无义!你再起战事,害**多少人?“永安恨他啊,她现在都记得她捧着莲花台从这金銮殿出去的时候,想着回来成婚,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大陈的江山,这是朕的江山!朕凭什么要分给廖寒商?


利剑出鞘,“铮的一声嗡响:“你说朕眼中没有情谊,那母后眼中有情谊吗?你眼中有情谊吗?永昌帝的眼泪从眼眶中坠落,他的面庞狰狞着,一字一顿的问:“朕被挂在廖家军的旗帜上时,朕受了多少**,你们在意过吗?


“那个时候母后在干什么?母后在跟廖寒商谈情说爱!她在说服朕交出城池,她在让朕去甘心做一个傀儡!她在乎过朕吗?


“凭什么朕就要有情谊,你们就可以没情谊?母后生了朕,就可以一直压在朕头上吗?永昌帝高举着手中的刀,指向他的姐姐:“你!朕给过你机会。


“万将军去**太后那日,朕说过!朕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朕可以忘掉你的血脉,依旧将你奉为公主,可你呢?你选择与太后一起叛逃入廖家军,你心中可有朕,可有大陈?


永昌帝的咆哮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响,但完全震慑不了永安。


“母后为人所夺,非她本愿。永安踏着平整的地砖一步步走来,她却觉得自己踏在尸骨上,每一个字,都浸着腥甜的血气:“你利用我杀廖寒商,我不怪你,但你时候赐死母后,我不能容你。


“姐弟一场,我不用旁人。她举起廖家枪,对他道:“来吧。


永安其实不会武,她以前就没练过,后来颠沛流离到了廖家军,被沈时行抓着练了廖家枪,之前说是上阵打仗,但不过是站在战车的保护下,做个样子。


永昌帝自小倒是练武,正是个能冲能闯,不怕疼的年纪,但他不过九岁,跟他的姐姐比起来,似乎半斤八两。


墨刀与枪尖在交锋,嘶吼的弟弟,冷漠的姐姐,两只狮子撕咬在一起,用骨肉,用鲜血,用性命,去夺得对方的一切。


直到最后一刻,永安的**穿了永昌帝的身体。


永昌帝骤然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看着他的姐姐的脸。


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流下来,但他没有求饶,而是死死的看着永安,道:“永安,你当皇帝,也没人会爱你。


母后不会,母后要权力,不管这权力是谁的,母后都要,她的爱人不会,她的爱人会为了权势算计她,就像是后宫的妃子算计皇上,她的好友不会,她的好友也将变成万将军那样的人,就算是万将军不算计,好


友的子女也会算计。


坐上皇位就要面临这些。


只有废物长公主才会被人爱皇帝只会被别人算计从走上冰冷的龙椅的这一刹开始昔日的所有爱就都不是爱了。


谁坐在这上面都会变成权力的奴隶。


永昌帝临死之前突然记起来他还不是皇帝的时候。


母后抱着他姐姐往他嘴里塞蜜饯他什么都不懂只哈哈笑着。


转瞬间过往如烟消散留在他面前的是姐姐冷酷的眉眼。


“姐姐千秋万代——”永昌帝流着泪又一次开口。


这是他留给永安最后一句诅咒。


“孤独终老。”


空荡的大殿没有一丝回响。


永安跪坐在地上看着她的弟弟渐渐失去声息看着鲜血流淌在瓷砖上悲怆的昂起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


金粉朱檐巍峨盛大。


她慢慢抬起手慢慢的往上伸。


这就是她**手足该得到的东西吗?


——


太极殿外。


沈时行在殿外等候大概两刻钟听见殿内没了动静便抬靴走进来。


殿中一死一伤永安跪在地上后昂着头手指往上探像是想从虚空中抓出来什么东西死死的握在手里。


但什么都没有。


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


那双眼中带着泪带着茫然带着平静的哀伤就那样静静地和他对望。


沈时行心中一痛。


他大跨步向前


她贴入他的怀抱两人身上的铠甲相撞传来清脆音使永安猛地回过神来。


永昌帝**但她的战争还不曾结束。


或者说永安与永昌的战争结束了但永安和廖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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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兆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她还有一场很长很长很长的仗要打但她已经不是躲在母后身后躲藏的小姑娘了。


“割下陈世乾的头颅。”永安慢慢扶着他站起身来道:“召集大陈官员不降者杀降者继续为官本宫既往不咎。”


她要收下这一批官员这是大陈留下的班底理应由她继承同时这也是她与蒋兆麟分庭抗礼的底气。


比起来蒋兆麟这群官员们更倾向于她。


长安中其余的官员早已做好准备。


有忠臣与永昌帝同路赴死也有人觉得活着更好当场归降大陈就此改姓大廖。


永安依旧是大廖长公主蒋兆麟被封为护国大将军后从洛阳接回有孕的太后太后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就已经被封为大廖“太子”。


这摇摇欲坠的王朝又稳住了。


太子受封的当日蒋兆麟开


始逼嫁永安。


他着急啊!


她不嫁,他怎么光明正大的当驸马?怎么将自己的儿子推到皇位上?


而永安不接茬,只是尽力躲避,躲避,躲避,蒋兆麟就不断地逼近,逼近,逼近。


——


三月底,长


公主府。


蒋兆麟多次作客长公主府,长公主次次笑面相迎,不见疲怠。


蒋兆麟名为护国大将军,但实际上与摄政王无异,朝堂、军队他都能插得上话,现在,他只差一层身份。


只要能娶了长公主,他的身份便不同往日了!


他是个多贪婪的人啊,做护国将军还不满足,手里捏了半个朝堂还不满足,还要做天下共主。


为了逼嫁永安,他甚至将沈时行逼到了前线去,让沈时行守着北定军的边防沿线,不允沈时行回长安,他以为这就能分开永安和沈时行。


一个女人嘛,离开了沈时行的帮扶,又能扛到什么时候?


在席间,他也对长公主多次剖白,明里暗里的表示,我是真爱你啊,只要你愿意,咱们立马成婚,你问我那发妻啊?直接降为妾啦!你不喜欢我儿子?我直接过继走,我们再生一个嘛!


甚至,蒋兆麟还暗示永安:你要是真喜欢沈时行那小子,就让他做个男宠嘛!本将军不在乎这个呀!


他在乎什么呢?他只想赶紧跟长公主成婚,然后生个男孩,生下男孩之后,太后生的那个最好无缘无故夭折,然后他就推自己儿子上位,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更靠近皇权。


再过个十几年,他彻底把控朝政之后,可以搞个什么儿子退位让贤,他就直接自己做上皇帝啦!


他恨不得现在就让永安给他生一个名正言顺的儿子呀!


永安听着这样的话,只含笑不言,却死不松口,只道:“大廖不曾一统,本宫无心此事。”


大陈改为大廖之后,北江有个北定王,东水有个东水侯,南疆百废待兴可以暂时忽略,但这两个地方也够让人受的。


但大概北定军和东水军现在都不知道廖家军是什么斤两,又或者是在休养生息,总之,他们两军没有直接动手,现在整个大廖都属于“分王割据”的状态。


四足鼎立。


南疆缺了一条腿,不必管,但一旦另外俩人打过来,还得蒋兆麟去打,现在成婚,好像确实有点着急。


一来二去,蒋兆麟烦不胜烦。


他都不在意永安被沈时行那个小子睡过,是不干净的女人,永安还在这里挑三拣四做什么!


他甩袖而走。


永安也不恼,命人将席面收了,便回到她的厢房之中,揽镜自照。


镜中的女人还是明媚绮丽的面,只是抬眸间,眼


底里是一片凌厉寒光。


永安想起来席间蒋兆麟对她的多次冒犯,脸上那一直罩着的一层面具几乎都要碎裂。


王八蛋,**!********************!


那么多浓烈的恨意在她心底里流淌,她恨不得将蒋兆麟整个人撕成碎片喂狗,把他眼珠子掏出来喂他自己喉咙里去。


贱东西,也配肖想她!


可是她又不能杀了他。


现在朝堂中基本分为两派,一派是廖家军的廖家党,这群人只是表面尊敬永安,但骨子里都只听命蒋兆麟的,另一派是大陈老陈、太后、李观棋、沈时行组在一起的队伍,但这一队稍显弱势,兵不够多,力不够强,万一打起仗来,还要仰仗蒋兆麟,也不能翻脸。


长公主对着镜子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她只能想办法发展羽翼,才能保全她自己。


正是憋屈难耐的时候,突有亲信联系,送上来了宋知鸢的一封信。


远去了北江的宋知鸢,兜兜转转留给她的信,现在终于到了手中。


这些时日,永安沉浮在各种阴谋诡计里,日子“嗖”的一下过的飞快,人好像是飘在天上的,脚下没有实感,只有在收到姐妹的消息的时候,她才有重新被拽回人间的实感。


永安拆开信封,信上写了宋知鸢的担忧,和北定王留给她的东西和一队精兵,宋知鸢还在信上保证,已得北定王口谕,只要永安不打北江,北定军不会出征。


永安看的眼底发湿。


这是一场及时雨,她的姐妹,在不同的阵营,不同的地方里,依旧尽力的在帮她。


幸而北定王把宋知鸢带走了,永安想,否则她都可能保不住宋知鸢。


她擦了擦眼泪,缓了缓神,开始想现在的局势。


目前朝堂看上去是稳固了,有了新的太子,新的护国大将军,日子能继续过了,但是实际上,大廖现在依旧不安稳,内外都是麻烦。


外面是,北定王和东水军一直不曾降服新朝,依旧沿用旧制,自称大陈臣子,这是外面的问题,外面被人虎视眈眈,里面是,永安这个顶着大廖长公主名号的公主,却又并不肯嫁给蒋兆麟,这让蒋兆麟更不舒坦。


蒋兆麟不舒坦,同时,永安觉得**。


本来这种**的日子要过很久很久很久,可能要过好几年才能弄死蒋兆麟,但现在,有了宋知鸢留给她的东西,和北定王不打过来的承诺,她兴许有更好的机会。


永安眼珠子转了几圈,想了一个绝顶的好主意。


她先给宋知鸢去了一封信。


这封信隔着千山万水,到了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