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破云刀光里的烟火江湖

青木山庄的丹炉中,金云丹终于成型。当丹药滚出丹炉的刹那,整座王都的桂花都开始簌簌飘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试炼致意。苍梧居士拾起一枚丹药,望着丹体表面流动的云纹,忽然想起云逸在恒峪山巅练刀的背影——那时少年的刀光劈开风雪,惊起一群白鹤,而他站在山脚下,忽然明白什么叫做"剑意通神"。

"该走了。"唐秋雪起身整理广袖,琴弦扫过云逸的刀鞘,发出一声清越的和鸣。唐秋芸早已抱着小星等在门口,发间银铃与猫爪铃铛交响,竟似一首战前的进行曲。云逸将破云刀系紧,刀鞘与银铃相撞,惊起窗台上的桂花,花瓣落在他的衣襟上,像撒了一把碎金。

穿过人群时,云逸听见茶楼上的说书人正在讲述"刀宗少年力战雪狼"的故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银铃,忽然轻笑——故事里的英雄或许孤独,但他不是。唐秋雪的琴音在耳畔萦绕,唐秋芸的笑声穿过人群,小星在他肩头睡得正香,爪子偶尔动一下,露出粉红的肉垫。

擂台近在眼前,主持人的声音突然高昂:"下一位挑战者,来自江河府——云逸!"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的瞬间,云逸听见唐秋芸的呐喊,看见唐秋雪在人群中朝他比了个"必胜"的手势,而小星不知何时跳到了擂台边缘,正用爪子拨弄着擂台边缘的流苏。他抽出破云刀,刀光映着天边的晚霞,竟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苍梧居士站在青木山庄的山巅,望着王都方向的漫天霞光,忽然抬手将金云丹抛向天际。丹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云层深处,如同少年即将展开的江湖路——未知,却充满希望。

"雏鹰已展翅,江湖且逍遥。"老人轻声道,山风卷起他的道袍,露出内衬上绣着的云纹,与云逸刀鞘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醉仙居的窗台上,一片桂花恰好落在小星的爪子旁。猫咪伸出粉舌舔了舔,忽然抬头望向擂台,瞳孔中倒映着少年挥刀的身影。江湖的画卷正在展开,而属于云逸的那一页,才刚刚写下第一笔刀光。

这一战,无关胜负,只关初心。

这江湖,无关恩怨,只关相遇。

当破云刀的刀光与晚霞融为一体时,云逸忽然明白:原来他握的从来不是孤独的刀,而是带着人间烟火的光。而这光,终将照亮他前行的路,无论多远,多长。

云逸将最后一块桂花酿排骨送入口中,舌尖碾过蜜渍金桂的甜香,齿间还留存着肉质的酥软。雅间外的舞姬正踩着羯鼓节奏旋转,水袖翻飞出银线织就的云纹,在烛火下流转成流动的星河,却比不得唐秋芸发间银铃轻晃的碎光清亮。今日中秋,月光如薄纱漫过醉仙居的飞檐,他来王都不过三日,却已在这盏灯、一碟菜、两位师姐的笑靥里,生出了根系般的熟稔。

比武场的喧嚣像涨潮的春水,隔着两条街便漫进耳膜。中央广场的擂台被百盏气死风灯照得透亮,主持人手持铜锣的吆喝声,混着兵器相击的清响、人群的惊呼和欢呼,在夜空中碎成金箔似的星子。云逸跟着唐家姐妹穿过熙攘的人流,烤羊肉的辛香裹着女子鬓间的茉莉粉香扑面而来,忽然想起恒峪山的中秋,唯有雪粒打在岩洞石壁上的声响,和怀中硬如石块的麦饼——此刻掌心触到唐秋芸递来的糖画,糖浆的温热透过油纸传来,竟比山火更暖。

擂台中央,使太祖长拳的武者正挥拳如雨,袖口露出的护腕刻着"镇北"二字,拳风带起的尘土中,隐约有棍法的影子——那是北方马帮常用的"马战十三式"改良而来。他的对手使一口柳叶刀,步法轻盈如狸猫,第三招"拨草寻蛇"使出,刀背已点在长拳武者的膻中穴。四周爆发出轰然喝彩,云逸却注意到擂台角落,三个衣着补丁摞补丁的孩童扒着木栏,最小的孩子流着鼻涕,眼睛却亮如星辰,紧盯着台上金光闪闪的彩头箱。

"那剑鞘上嵌着冰蚕丝。"唐秋雪的声音忽然响起,指尖掠过腰间九鸾剑穗,"寒铁铸剑,冰蚕丝缠柄,确是难得的良品。"她转头望向云逸,月光在睫毛投下细碎阴影,"秋芸总说木剑挥不出剑意,若你赢了......"

"真的吗?小师弟!"唐秋芸猛地转身,发间银铃撞出一串脆响,惊得摊贩的鹦鹉扑棱棱飞起来,"我要把小星掉的毛攒起来,编进剑穗里!这样每次挥剑,都像带着小星的爪子风!"她越说越兴奋,耳尖泛起的粉红比灯笼还要鲜亮。

云逸刚要开口,却在瞥见人群中那抹月白色时骤然噤声。江鹤被五六个锦衣公子簇拥着,腰间羊脂玉牌雕着"江"字族徽,在灯笼下泛着冷光。他抬袖饮酒的刹那,云逸看见他左手袖口露出的淡红伤痕——那是前日破云刀划破的三寸伤口,此刻在烛光下像条丑陋的蜈蚣。

"他竟敢......"唐秋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立刻拧起眉头,发间银铃因气愤而轻颤,"那天派三等仆人来试探也就罢了,昨儿竟在醉仙居说你是'山野匹夫,刀路粗鄙'!"她腰间短刀的鲨鱼皮鞘发出轻响,显然动了真怒。

唐家姐妹并肩上前的刹那,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唐秋雪广袖轻拂,袖口绣着的九鸾纹若隐若现,带起的剑风竟将江鹤腰间玉牌的流苏吹得倒卷。"江公子好兴致。"她指尖掠过袖中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泛音,竟盖过了擂台的喧嚣,"用下人的命试探我师弟,当唐家是玉华河的软脚虾么?"

四周顿时响起"啧啧"声。有人认出这是唐家嫡女唐秋雪,曾在玉华河中秋诗会上以一曲《广陵散》震碎七弦;有人窃窃私语,说去年江鹤强抢民女,被唐家二小姐唐秋芸用木剑追着跑了三条街。江鹤的脸色青白交替,望着唐秋雪眼中的冷光,忽然想起父亲书房挂着的字:"得罪唐家女,不如跳玉河"。

"唐小姐误会了......"江鹤勉强笑道,却在看见唐秋芸抽出半寸短刀时,喉结剧烈滚动,"在下只是听闻云公子身手不凡,想切磋一二......"

"切磋?"唐秋雪挑眉,广袖再次扬起,这次直接扫过江鹤的面门,"那便用一万两白银切磋如何?外加替醉仙居今日所有贫苦食客付账。"

"你这是敲诈!"江鹤脱口而出,却在短刀完全出鞘的"呛啷"声中,瞬间改了口,"不、在下绝无此意!只是今日出门仓促,确实没带那么多现银......"

"那就申时三刻,江湖酒楼。"唐秋雪甩袖转身,发间玉簪的流苏扫过江鹤手背,"若敢让我们等超过三息——"她顿住脚步,侧头望向擂台,此刻正有武者使着"苏秦背剑"的招式,"秋芸的剑,可是很久没尝过世家公子的血了。"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江鹤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后颈发凉——唐秋雪广袖上的九鸾纹,在灯笼下竟似振翅欲飞,而唐秋芸发间的银铃,每一声都像催命符。他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里面的银票窸窣作响,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唐家的女儿,是带刺的玫瑰,碰不得。"

云逸跟在师姐身后,闻着唐秋雪袖间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忽然觉得这江湖虽险,却比恒峪山的风雪温暖百倍。唐秋芸忽然转头,将半块糖画塞进他手里,糖浆在月光下牵出细长的丝:"两万两够给小星买十车鱼干啦!"她嘴角沾着糖屑,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

擂台方向传来主持人的高喊:"下一位挑战者,江家庶子江明!"人群再次沸腾,云逸却望着手中的糖画轻笑——这江湖的甜与辣,刀光与烟火,此刻都融在这一块黏糊糊的糖里,比任何刀剑都更让人眷恋。

夜风送来醉仙居新蒸的桂花糕香气,唐秋雪忽然停步,从袖中取出块帕子替他擦去嘴角的糖渍:"莫要笑了,一会上台可要用真本事。"她指尖的温度透过帕子传来,"若累了,便想想我们在台下看着你。"

云逸点头,抬头望向夜空。中秋的月亮正升到中天,清辉遍洒王都,照得擂台的青砖发亮,照得唐秋芸发间银铃发亮,照得自己腰间的破云刀发亮。他忽然明白,这江湖之所以值得闯荡,不是因为刀光剑影,而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愿为你在烟火中留一盏灯,在恩怨中撑一片天。

而他的刀,终将为这样的江湖而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