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简直是怪物

燕惊澜看过去。

认出是镖旗大将军的幺女卫飘飘。

镖旗大将军卫蓝年少成名,跟着先帝打天下,乃先帝的先锋将军。

卫飘飘是他老来女,宠得跟宝贝眼珠子似的。

而在梦境中,卫飘飘嫁给了定国公世子,是那个连母家都被抄了的倒霉女子。

吕轻雪轻哼:“忠勇侯府素来粗鄙,方才你们也瞧见了,竟大庭广众之下脱衣,当真是不要脸。”

流言蜚语素来如此。

稍作加工,便换了意思。

几名贵女聚在一起,又贬损了忠勇侯府好些话,见燕惊澜并未出声,卫飘飘率先来到她面前。

挑衅道:“你有什么能耐,竟能得六皇子青眼?不如都使出来叫我们瞧瞧。”

她离得近,倒是瞥见了画布上并无缤纷绚丽的颜色。

于是便猜测定是燕惊澜说动了六皇子,为其造势。

燕惊澜忽然轻笑:“好没意思。”

众人看向她。

六皇子等人都不在,所以吕轻雪等人才敢抱团欺侮她,待六皇子等人出来,为她说上两句,她们又要觉得是她使了什么诡计。

燕惊澜瞥见一旁的投壶和箭矢,看向卫飘飘等人:“诸位皆出身于将门,不如我们就来比比投壶,若我赢了,你们就闭嘴,安静地喝酒赏景。”

吕轻雪问:“怎么比?”

“只要有一人赢我,便算我输,条件由你们说。”

“我要一幅你的画。”吕轻雪说。

燕惊澜看向她:“可以。”

贵女们来了兴趣,霍景尧闻言,便过来,给她们做裁判,以免有人出千。

吕轻雪她们人多,由她们先投。

但到底是大家闺秀,手腕力量不够,准头也不足,除了吕轻雪投了七支,其余贵女投中不过三两支。

“你来。”吕轻雪轻蔑地看向她,料准燕惊澜比不过她。

燕惊澜接过羽箭,站在白线前面,手拿着羽箭抬起至水平,然后根据壶的距离,箭矢的高度,出手的力度,估算了一下,然后丢了出去。

众人屏住呼吸。

那箭矢落在瓶口,转了好几圈,才落了进去。

卫飘飘冷哼一声。

第一支箭过后,燕惊澜已经彻底掌握了方法,随随便便一投。

十发全中。

“这不可能!”有两位贵女见状,惊呼出声。

卫飘飘站了出来,将袖子卷了卷,拿过羽箭道:“我来。”

到底是出身骁勇世家,卫飘飘不堕父名,她准头很足,眼神很好,同燕惊澜一般,十发全中。

于是她又拿了十支羽箭。

又是全中。

“到你了。”她得意地看了燕惊澜一眼,说:“你只要有一支羽箭落在外面你就输了。”

燕惊澜也拿了十支羽箭,投了九支,全中。

她拿起最后一支羽箭,对卫飘飘说:“这支羽箭投中,我们也不过是十比十平,不算分出胜负。不如这样,我蒙住眼睛投,若是中了,便算是我赢。”

吕轻雪忍不住开口:“狂妄。”

燕惊澜状似不经意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块,将它作为标记,而后看向卫飘飘,问她:“不敢赌吗?”

“谁怕谁?你若是能蒙眼投进,我自罚一坛酒!”

“卫小姐爽快。”

吕轻雪也没有异议,命人拿来绸布,将燕惊澜的眼睛蒙了起来。

就在这时,给她绑绸布的丫鬟忽然身子一歪,撞了燕惊澜一下,将燕惊澜撞得重心一歪,偏离了先前站的地方。

燕惊澜堪堪起身。

吕轻雪说:“燕小姐莫不是想扯下绸布重新调整位置后,再蒙眼投壶吧?”

她知道有些人记性很好,只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算是蒙着眼睛也依旧可以投中。

所以她叫丫鬟给燕惊澜换了个位置。

卫飘飘不屑:“那不行,那可就不算蒙眼投壶了。”

“不必。”燕惊澜找到了自己做标记的石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投壶的位置距离,她调整好姿势后,就那么随意地一抛。

“叮当!”

空心入壶。

吕轻雪的脸都黑了。

燕惊澜扯下绸布,款款回身,看向其他贵女,笑意盈盈:“还有哪位想要与我一较高下的?”

她简直是怪物。

贵女们纷纷低头躲开她的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卫飘飘十分爽快。

说一坛酒就是一坛酒,拍开泥封,捧起坛子就喝。

燕惊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如芒在背,回过头一眼,遥遥的柳树下,戴着面具熟悉的人影正看向这边。

看来太子等人要聊的事聊完了,六皇子也出来散心了。

燕惊澜忽然想起先前花朝节的传闻。

镇南王孙女众多,其中世子所出的大小姐已经嫁给二皇子为二皇子妃了,而二少爷所出的二小姐则与三皇子定了婚。

唯有眼前这个三小姐吕轻雪尚未

婚配。

但是六皇子看起来很讨厌吕轻雪。

燕惊澜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与其叫六皇子与吕轻雪闹得僵硬撕破脸皮,不如她与六皇子结为虚假夫妻,待到六皇子觅得真爱,届时她自请下堂,回侯府去,惊鸿若是愿意养着她,那便养,若是不愿意养着她,她就寻一个温暖的地方,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点小买卖,收个徒弟传授工程手艺。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突兀。

是啊,比起寻一门好亲事,再嫁进去生儿育女,与夫家利益绑在一起,倒不如寻个人合作一阵子。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六皇子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燕姑娘。”

燕惊澜回神,发现是霍景尧在叫她,当下微微一赧:“霍公子有何事?”

霍景尧饮尽杯中酒,起身,行了个平礼:“不知姑娘可愿陪霍某到湖边走动走动?”

他问得坦荡又符合礼节,燕惊澜正好也有事要跟他说,便起身,同样回了个平礼:“霍公子,请。”

“请。”

两人来到湖边上,这里聚集了一些男男女女,在攀谈、或戏水,很是热闹。

霍景尧嫌吵,引着燕惊澜往旁边走去。

湖的另一端有一条河,引湖水流向远方。

霍景尧介绍道:“此河名为长念,据说是女子为了诉说对远征丈夫的思念,日日来此倾述,长念河水会将思念带去远方而得名。”

燕惊澜轻笑一声,说:“边关将士多在北边戍守边疆,而长念河却流向东边,最后与黄河汇合,流入东海。女子的思念根本送不到丈夫身边。”

“……”霍景尧沉默了片刻,赞叹道,“燕小姐真是个妙人。”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

燕惊澜同他说:“安阳郡主与我说了,太后娘娘的打算。”

她举起左手,鹅黄色的衣料落下,露出皓白的手腕和一串香灰琉璃:“改日我会将这个还给太后娘娘。”

霍景尧情绪紧张起来,试探得小心翼翼:“是我哪里惹得姑娘不快了吗?”

“非也。”

“那便是姑娘已有心上人了?”

燕惊澜在太后那边说的是没有,若是这会儿为了拒绝霍景尧编造了一个出来,肯定会得罪太后。

她如实相告:“亦无。”

霍景尧叹气:“霍某实在不明白。”

霍景尧知道自己身为世子,没有想娶谁就娶谁的权力。他的婚事一定要对定国公府有益,绝不可以是寻常女子。

花朝节宴会上,忠勇侯府二小姐行礼出了错,却得皇上宽恕,这给了太后及定国公府一个信号。

——皇上极为宠爱忠勇侯府。

作为开国功臣,安国公府的下场历历在目,当今太子性格温顺仁厚,若是即位,必将饱受外戚干政。

而皇上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是以在太子登基前,他们这些权倾朝野的勋爵,必定位于清算之列。

霍景尧不想死。

霍家更不想死。

所以他必须与其他势力强强联手,让皇上对他们有所忌惮,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才能保全定国公府。

“你错了。”燕惊澜突然出声。

她把走进死胡同里的霍景尧给拉了出来,指出问题的关键点:“皇上忌惮的是世家的权势过大,跟一个定国公府,或者一个镇南王府没有关系。”

“凡是抱团取暖的勋贵,最后都逃不了。”

比如说最后的镖旗将军府。

燕惊澜推测:“皇上之所以宠爱忠勇侯府,除了我父亲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忠勇侯与其他勋贵并不亲近。”

何止是不亲近,那些勋贵都不承认忠勇侯府的地位。

这些年燕育林与杨佩环也不是没有尝试过,那些世家都看不上忠勇侯的门第,所以她们才将主意打到了皇子头上。

燕惊澜说:“霍公子应当除了我,还有其他人选吧?我若是没有猜错,应该是镖旗大将军府的卫飘飘小姐吧?”

远处那卫飘飘捧着酒坛子,正喝得痛快。

霍景尧惊讶:“燕小姐知道?”

这事儿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就连他姐姐太子妃娘娘都不知道。

“你若是信我,便听我一言,以退为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到太子继位,定国公就是国丈,你乃国舅,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霍景尧叹息:“是我糊涂了。”

定国公不是不知道燕惊澜所说的这些,他就是太知道了,所以才明白,东山再起比维续侯府的辉煌还要难上加难。

谁知道太子最后能不能即位呢?

谁又知道到时候把持朝政的不会是镇南王呢?

他想位极人臣,就只能进不能退。

可倘若进一步不能,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呢?这时候他们又愿意退一步了。

二人商谈之际,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