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请家主先按这张方子喝上三日,若三日后还不见好,还烦请娘子再差人去寻老夫一趟,老夫再来与家主大人诊看一次。”


一道有些年老,但细听中气十足的嗓音响起。


又一阵窸窣磕碰的声音响动,瓶罐诊器被收起来,稍后那人微微一辑,衣料磨蹭间,声音越行越远,最后只听两扇木门相互一碰,一声闷响后,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身上每一寸皮肤还有些异样感,但比起最开始那股火燎般的瘙痒疼痛,已经好了三分了。


谢自乐平躺着,身下的锦被微凉,他不自觉去触摸,稍稍缓解了一下皮肤的不适感。


过了一会儿锦被被微微捂热,身上愈发难受起来,手上不由自主地去抓挠皮肤,留下一道道醒目的红痕。


身旁一直坐着一个人,他其实能感觉出来。


这时候能陪在身边的,操持一切的,不是妹妹谢风瑶还有谁。


她似乎是看着锦被底下的人微微动弹了几分,觉着他醒了,一时有些惊喜。


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犹豫了几分,还是上前去抓住了哥哥的手。


谢自乐原本接触了冰凉,从而压下的不适感,此番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触碰,又好似针扎火燎一般,竟不自觉猛一缩手,仿佛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那边谢风瑶看着,眼神有一瞬怔愣,眸底不觉暗淡几分,嘴角也爬上一丝苦笑。


想她幼时与哥哥在家中,不同于其他家年纪相仿的兄妹一般,动辄吵架甚至动手,两看相厌,直至长大些明事理了,关系才好些。


从小到大,她便喜欢跟在谢自乐身后,宛如缀着一个小尾巴,走到哪里都跟着。


谢自乐也颇为疼爱她这个妹妹,乐意惯着宠着,要星星要月亮也要试着摘一摘,别说打骂,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谢风瑶垂着脑袋,眼神有些茫然,细看中又有些神伤。


她与哥哥之间,何时已经没有了儿时的熟稔?


正胡思乱想间,她的指尖忽然被一只有些微凉的手握住。


谢风瑶抬眼,可眼前早就被泪水模糊成一片。她努力眨眨眼,压下去眼眶那股酸涩,不想让哥哥瞧出来担心。


可细心如谢自乐,怎能不发现面前之人的异样?


“这些年我奔波多地,不知是在哪儿倒霉染上了风疹,只是偶有复发一次,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在梧山潜心学琴,我怕你知晓后担心,又闹着要回来,便没告诉你。


风疹发作时不免有些肿痛,若是方才我无意识躲避了阿瑶,阿瑶可不许怪我。”


谢自乐眨眨眼睛,原本就清俊的面庞染上了一丝病气,看起来愈发苍白清瘦,可偏偏他还没事儿人一样,朝你温柔笑着。


谢风瑶忽然觉得,要是她还怪罪哥哥,那就要成了天底下最坏心的妹妹。


所以她敛了先前的神色,轻轻托住谢自乐抓她的手,又重新放回锦被里。


风疹发作是何等的折磨人,她亦是有所耳闻的。


先前哥哥避她,想必是身体下意识而为,如今哥哥清醒过来,竟是不顾疼痛也要来安抚她,那之前的丝丝难过和叹惋,一瞬间也便烟消云散了。


“阿瑶怎么会怪哥哥呢?”谢风瑶满眼心疼。


见他面色憔悴,也不好多在此打搅,她便与谢自乐嘱咐了几句,随后离开了屋子,叫他一个人好生休息着。


“怎么样了?”外边等着的云紫怡还没有离开。


一同吃饭时朋友生病晕倒,她也不好一走了之,便随着谢风瑶一同回来,若有什么突发之事也有个照应。


“谢家主可好些了?”


见来瞧病的郎中待了片刻便离开了,想必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云紫怡还是张口问了一句。


谢风瑶拉着她走远,来到院外一方凉亭中坐下,一旁立刻便有侍女上前给二人沏茶。


她挥挥手屏退左右,凉亭中只剩下她二人。


“并无大碍,哥哥是之前不小心染了风疹,今日碰巧复发了,吓着云姐姐了。”谢风瑶一脸歉意。


“没有没有。”云紫怡摆摆手,“谢家主无事变好。”


谢风瑶这一遭也吓了一跳,虽然面上不显,一直镇定着回了府里,安排了一切。现下确定无事,松了一口气之余,之前压下的后怕隐隐反上来。


府中别无他人倾诉,于是便拉着云紫怡好一顿说。


云紫怡一面附和安慰着,一面思绪忍不住飘远。


大齐虽强盛,可医药水平是远不可与她原先的世界相比的。


例如这风疹,通常表现为皮肤红肿瘙痒,泛起或大或小的疙瘩红点,乃是受风邪所致。


至于这再细一些,究竟是何种原因引起的,又分为几种类型,就比较模糊了。


云紫怡依稀记着,在她原本的世界,这种现象通俗来讲,就叫过敏。


可能因灰尘过敏,可能因食用某种食物过敏,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冷空气、因为阳光过敏。


只不过在这里,因着医药水平有限,这些细分通通被打为风疹。


云紫怡眸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谢自乐瞧着康健,不似是因为灰尘阳光这些常见之物,如此一来便是吃了什么致敏的食物。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今日一桌子都是些寻常食材,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难不成自己还不知道?


其次,谢风瑶作为从小一齐长大的胞妹,似乎也是不知晓的样子。


这其中弯弯绕绕,可就有些引人深究了。


谢风瑶会强逼自己的哥哥吃下可能会引发风疹的食物?打死她也不信。


那眼下最可能的便是谢风瑶不知晓,是谢自乐故意为之。


只是演这样一出苦肉计,他能得着什么好处?想借病闭门不出?


可天下谁人不知稽察司是个顶顶有手段的,但凡你还有一口气,就休想逃脱。


云紫怡左思右想,脑海中种种可能一一罗列开来,又一一被自己否定。


一壶茶下肚,竟将先前所想都推翻了去,一时有些一筹莫展,不由得头疼了起来。


那边谢风瑶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一会儿讲到大夫给开的方子,一会儿又讲到自己误会了哥哥……


云紫怡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被她一句话醍醐灌顶——


“阿瑶,你方才说——那大夫是在床前开的方子?还有,谢家主不住地抓挠起疹子的地方?”


“是啊。”谢风瑶见她忽然打断,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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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紫怡表情骤变,心情也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错了,从一开始便错了。


按照习惯,大夫通常不会在病床前给病人开方子,因是怕病人得知不好的情况会愈发心沉,不利调养,所以通常会将家属叫到一旁单独叮嘱。


今日或许是见谢自乐还昏迷着,或许是觉着这风疹不算太严重,或许又是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云紫怡心中只觉着一个可能——


谢自乐是有可能将自己的情况听去的!


也就是说,假使他本来并不知道自己会过敏,事发后出于某种原因想要掩饰,正巧听了大夫在床前的一番诊问,这才能方一睁眼便说得滴水不漏。


至于为什么认为谢自乐不知道自己会过敏,是因着起疹子后万万不能频繁用手去抓挠的,抓破皮肤不说,对恢复没有半分益处。


若他知晓自己的敏症,怎么会不知道如何来应对?反倒像懵懂孩童一般毫无章法。


这个假设虽离奇,但在当下已经是能给出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等到云紫怡回到顾宅,将这一切说与王慈时,他也赞同地点点头。


“谢自乐必是在隐瞒些什么!”云紫怡笃定。


可推测到了这里,又不知接下来该往哪里走了。


王慈沉思片刻,“既是走到了死胡同,不如问其本源,先想想引起风疹一物。”


提起今日所食,云紫怡更加迷茫了,“四海楼秉承季渔楼的宗旨,一贯以时鲜为重,只在做饭创新。因此今日一桌子都是寻常应季食材,并无什么奇珍异宝。”


“你细说每一道菜肴,最好连调味手法也道明。”王慈指尖在桌子上一点一点,面色亦有些凝重。


云紫怡负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第一道,甜醋翡翠,就是凉拌黄瓜……”


等她说完一溜菜名,不顾口干舌燥,在一旁眼巴巴望着王慈,“可瞧出什么不对了?”


“谢家主吃了那几道?”


“他从一开始便极为贴心,一直没顾上自己,好像拢共就吃了几口黄瓜,还有几片山药……”


“此时河鲜肥美,他竟一口未动?”


云紫怡怔了怔,品出了一些不对劲。


“你是说,他刻意不吃这些?”她有些不可思议道,“江南人不吃河鲜,开什么玩笑……”


等等。


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忽又想起来,今日那碟甜醋翡翠,有着一种异常的鲜美。


听闻南方有一独特的吃法,将牡蛎或蒸或煮,取其稠汁加入糖、盐等调味,制成一种制品,做菜时掺入一些,即便是素菜也可鲜美异常。


“怎么可能……”云紫怡喃喃道,迟迟不敢相信心中所想。


王慈眼皮微敛,出声却有些凉然,“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不是开平府人。”


“若不是开平府人,便也不可能是什么谢家主了。”


“就算他是万中挑一的不能食河鲜之人,那谢娘子不可能不知晓。”


王慈所言步步紧逼,将她所有的辩解之言堵死。


事已至此,她也不得不相信。


谢家主,谢自乐,那个看似温和朗然的少年,皮下早已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