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华茂春松

深夜,水榭居


李师师睁开惺忪睡眼,脑袋昏沉,浓睡难消残酒。


她起身喝了些水,披着青衫坐在床榻上看着窗外的夜,闻到一股子雨腥味。


外间的服饰她的小女孩听到声音醒了过来,卷起长帘,关心地问道:“娘子,可是还头晕?我去厨房煲碗汤。”


“没事了,我无恙。昨夜雨大,你去看看我的花园可还好?”


李师师摇了摇雪白的手臂,软侬地吩咐道。


女孩告退后,匆匆赶了出去。


不一会,小女孩一蹦一跳地回来,高兴地说:


“娘子,海棠依旧,更胜昨日……”


女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头发束成两个丸子,一摇一摇的。


李师师莞尔一笑,伸手捏了捏女孩胖嘟嘟的小脸,然后说道:


“快回去睡觉吧!”


“娘子,你不睡吗?”


“我睡不着,想出去看看。”


“那带我一起去,我保护你……”


“哈哈哈~谁保护谁啊,小家伙快睡吧,不然长不高。在水榭居没事的。”


李师师戴上毛茸茸的披肩,一个人走了出去。


水榭居是李师师众多住所中的一处,居所广阔,位置就在樊楼的居住区。


她平素无事时就去教樊楼里的青倌艺妓些琴技。


大多数时候,她是不住这边的,在汴京里她房产挺多。


主要还是昨晚会友时间太晚,而水榭居离得近些,于是就选择住在这。


粉色的荷花已经凋谢,幽香也已消散,光滑如玉的竹席带着秋的凉意。


李师师颇有兴致,打算独自撑船。


当下回屋换装,她解开绫罗裙,换着便装,独自登上小船。


她仰头凝望远天,那白云舒卷处,谁会将锦书寄来?


官家已经很久没来了,当初那个经纶满腹、志向高远的风流才子现在变得清心寡欲,整日求仙问道。


或许官家早忘了她,一介艺妓永远也跨不进宫闱的。


雁群飞回来时,月光已经洒满了西楼。


李师师想起了李清照的词,很是羡慕同为才女,人生却要幸福上许多的那个女人。


如果没有党争,父亲没有被抄家,或许她也会像李清照那样成为一个幸福的官家小姐,有好夫婿,整日摆弄诗词。


李师师感觉头更疼了,残酒带来的昏沉挥之不去,湖上又有些春寒,她打算回去了。


“喂,快些啊,别磨蹭了!”


岸边有人在呼唤她,只见一个小孩在岸边上蹿下跳地招呼她。


时迁急坏了,他刚刚给了银子让樊楼管事去找人来伺候他家哥哥,可迟迟未回。


现在还划艘小木舟在湖中心磨磨叽叽的,这服务态度不行啊,就这也配称得上七十二楼之首?


刚刚在屋里他就判断朱寿喝高了,不过他也不会照顾人。


热衷于进步的时迁灵机一动决定出来找一个清倌照顾哥哥。


管事收了银子,就去找,半天不回来。


现在还搞什么划舟的仪式,汴梁人就是爱搞形式。


时迁现在只想进步,让这什么清倌快去招呼哥哥。


李师师一靠岸,只见那小孩原来是个大人,只是身形矮小,长得贼眉鼠眼。


她正欲说什么,就被那人一把抓住拽下船。


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美人,依稀看上去很标致,时迁心道:事后,哥哥必定称赞我办事周到。


李师师看着周围雾蒙蒙的黑夜,脑袋迷迷糊糊,被那小个子抓着纵跃间冲出数丈。


她心想自己可能今晚应该是真喝多了。


随着冰凉的寒风拂面,酒意退去,李师师略微清醒,当即反抗起来。


不过时迁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李师师带到房内。


时迁认真交代道:“好生招呼我家哥哥,否则别怪。爷爷不讲情面。”


李师师看到那黑暗中一闪而过的匕首刃面,咽了一口口水。


交代完以后,时迁心情愉悦,就等着明早朱寿对他大加赞赏。


朱寿喝得有些高了,睁眼便看见一个容光焕发如秋日盛菊,体态丰茂似春风拂松的美娇娘。


长得还有些像李师师,朱寿心想时迁这小子有点东西挑的美人还不错。


他的酒意已经解了不少,看着眼前的美娇娘只觉得和晚上看到的李师师长得好像。


“你给我倒点水,快。”


习惯了被伺候的朱寿照常支使人。


李师师有些害怕,当即捂住眼睛,小声道:“奴家什么也没看见,求好汉高抬贵手,奴家略有家资,定当后谢!”


朱寿一愣,旋即脑中快速运转,一想时迁刚刚说去找樊楼管事请一个清倌来伺候自己……时迁这小子办事有一手哈。


莫非这是一种角色扮演?


在大明王朝玩得很花的朱寿当即进入状态,胸中酒意燥热全被点燃。


“洒家不要钱……”朱厚照玩心大起,正准备吓吓她,却突然被打断。


“你不要乱来啊,奴家的官人可是很厉害的,只图一时快可会后患无穷啊!奴家的护卫马上就回来了……”


李师师连珠炮一样说起来,这位京城歌坛大家一向与权贵交流处变不惊,今晚也是失了分寸,罕见地慌了。


“妖女不要胡言乱语了,洒家乃大宋忠良,今天是为了天下大义来讨伐你这蛊惑君王的狐媚子。”朱厚照凶光毕露地说道。


黑暗中那彪形大汉站起身来,挂满肌肉的肩背宽阔远超常人,彪悍的体魄令李师师有些揪心。


李师师吓得双脚一软跪在地上,那圆润的雪白露出一抹风光,看得朱厚照心神荡漾。


“奴家冤枉啊,奴都快一年没见过官家了,怎会魅惑君王啊?”李师师叫屈道。


官家很忙,忙着生孩子,忙着修道,忙着开疆拓土,忙着画画,忙着踢球、忙着写字……


李师师说好听点是他的红颜知己,其实只不过是他养在外面的的金丝雀罢了。


“勿要狡辩,天下就是坏在你们这些狐媚奸臣上,就是你们奢靡浪费,盘剥百姓,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偶尔学着那些文人士大夫说话,朱厚照感觉还是很有意思的。


李师师那双秋水剪瞳的大眼睛潸然落泪,让朱厚照有些意外,这就骂哭了,他还没尽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