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你是我的药(二十一)

萧寂重新上了床,躺在陈隐年身边,伸手抱住他,在他耳后道:

“再睡一会儿,饿了叫我。”

陈隐年没再说话,闭上眼,往萧寂怀里靠了靠。

陈隐年这一睡,就是足足十几个小时,起来去了一趟洗手间,扶着马桶的抽水箱站了十几分钟。

到最后还是萧寂进来了一趟,将陈隐年打横抱了出去。

从洗手间出来之后,萧寂洗了热毛巾给他擦了脸和手,又叫了外卖点了几样清粥小菜给陈隐年填肚子。

陈隐年没说饿不饿,但东西摆到他面前,他还是吃了起来。

只是吃了一半,就又进了洗手间,将刚吃进去的几口饭都吐了出来。

胃是情绪器官。

情绪差的时候,胃口就差。

陈隐年站在洗手台前,反反复复刷了几次牙,在不小心打翻了牙缸之后,哭着跟萧寂说:

“我什么都做不好,哥,我这种人是不是就不应该活着?”

萧寂将打翻在地上的牙刷牙缸捡起来洗干净放回洗手台架上,伸手将陈隐年抱进怀里:

“我昨天不小心摔碎了你买的碗,如果你不应该活着,那我也不应该。”

陈隐年道:“那你愿意陪我一起死吗?”

萧寂捏捏他的腰:“你为什么不能陪我好好活着?陈隐年,如果人没有来世,下辈子,我们就遇不到了。”

陈隐年就不再吭声。

金沙太拥挤也太喧闹了。

除了在家,去哪都会让陈隐年更加烦躁。

但病人不能总在家里待着,总要想办法出去散散心。

萧寂做了很多功课,在跟陈溺商量之后,安排好了手里的工作,带着陈隐年去了一处位于印度洋的岛国。

起初,陈隐年是完全提不起兴趣的。

在飞机上昏昏欲睡,全程没看过一眼窗外。

但人类这个物种很奇妙。

他们伤害自然,却总在被自然治愈。

当到达目的地,看见一望无际,深蓝浅蓝交织的大海时,陈隐年难得有了几分看风景的欲望。

城市的喧嚣很难治愈心境嘈杂的人。

其实过去陈隐年也是来过这片海域其他岛屿的。

但都是在躁期。

这种极为失落的阶段,还是第一次被带出门。

阳光照在身上,海风拂面的时候,陈隐年深吸了口气,对萧寂道:

“死在这儿也挺幸福的。”

萧寂捏了捏他的脖子:“生活在这儿也会幸福。”

他蹲下身,脱了陈隐年的鞋袜,让他光脚踩在细腻的沙滩上,拍了拍陈隐年的屁股:

“撒撒欢,会快乐的。”

陈隐年其实没什么精力,但细腻的沙子踩在脚下,却带着温度,直往人心坎里灼烧。

陈隐年跑了两步,在透明如玻璃的海水边停下来,低头看着海浪一遍遍冲刷着自已的脚踝。

萧寂从包里掏出一枚小相机,喊陈隐年。

陈隐年回头,萧寂就按下快门。

当天,陈隐年难得在户外活动了一段时间。

回到酒店房间后,就疲惫的不愿意再动弹。

萧寂给他洗了澡,将人放到床上,然后拿着相机给他看自已给他拍的照片。

看着看着,陈隐年就哭了。

眼泪顺着眼眶噼里啪啦地掉。

没等萧寂反应过来陈隐年敏感脆弱的内心又被什么触动了,就被陈隐年照着大胳膊拍了两巴掌:

“萧寂!我就长这样是吗?!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将相机屏幕怼在萧寂面前:

“这张,我看起来有一米五高吗?好像在海里矗立的小地缸。”

他往后翻:“这张,你能看得清我潦草的五官吗?”

他继续翻:“还有这张,角度找的真好,我的身子正好遮住后面直升机的身子,螺旋桨就在我脑袋顶上,我都分不清这是竹蜻蜓还是我在摇花手。”

萧寂便开始笑。

陈隐年还在哭。

萧寂却看着那几张照片笑出了声。

半晌,陈隐年也不哭了,推了萧寂一把,破涕为笑。

萧寂偏头吻了吻陈隐年的脸颊:

“给我点时间吧?你多配合一点,我会学会的。”

陈隐年分不清萧寂究竟是真的不会拍照,还是故意的。

但他明白,萧寂在逗他开心。

陈隐年的疲惫,有一部分是心理因素,还有一部分,确实也是生理反应。

他精力不济,大多数时间还是在休息。

但从两人来到岛上以后,陈隐年也在努力打起精神。

他还是会无缘无故的哭,会自责,会自暴自弃,会有很多很多次,那就别活了的想法。

但萧寂会带他去看排队入海的小海龟。

会带他去给蝠鲼喂小鱼。

会带他晒太阳,带他骑小电瓶吹海风,会带他用沙子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还会拿那只小相机给他拍各种丑陋的照片。

时间久了,陈隐年也会反过来去拍萧寂。

起初他很生气,因为萧寂长得足够好看。

无论他给萧寂选什么大红大绿的背心裤衩,怎么试图抓拍,萧寂那张脸都总是在镜头里显得无懈可击。

在陈隐年因此狠狠哭了一场,又睡了一天一夜之后,萧寂教给了他一些拍照秘诀,告诉他怎样才能把人拍的更丑。

之后,这件事就成了陈隐年在情绪低谷期里,最能让他兴致勃勃的事。

陈隐年在肉眼可见的好转。

三个月后,他似乎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和之前突然的正常不太一样,这一次,他是慢慢好起来的。

从郁期过渡回来的。

夜里,两人坐在阳台上,萧寂给陈隐年倒了一杯椰子酒,允许他少喝一点。

陈隐年很高兴,在温柔的月光下,潮汐的翻涌声中,静静看着萧寂。

他知道,自已的爱,像是燃烧生命一样极端。

他在反复灼烧自已,寻找平衡。

“我无数次想过放过你,萧寂。”陈隐年平静道。

萧寂跟他碰杯,问他:“为什么?”

“因为舍不得,生命太重了,你活得那么潇洒却要肩负我的重量,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陈隐年喝了口杯子里的酒:

“没人救的了我,但为了爱你,我一直在努力救自已。”

“哥,谢谢你,从来没想过放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