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还正典刑

李持隅无所隐讳,直言由衷:“其相为党援,委曲庇护,阴结诸将,攻讦朝臣,何以为国!党锢之灭汉,监军之乱唐,前世之师,覆车之辙,可复蹈乎?”

李持隅屈膝稽首,语声昂扬,“学生李维伏阙叩拜,请还正典刑!”

雍陶下拜叩首,“学生雍陶伏阙叩拜,请还正典刑!”

“学生等伏阙叩拜,请还正典刑!”

“学生等伏阙叩拜,请还正典刑!”

声如洪钟振屋瓦,如雷贯耳振樑柱,伏阙请正典刑的学子越来越多,守卫的将士忙派人人入宫请见,看太后与官家如何解决。

国子监学生乌泱泱地少了,纪知远发觉不对,忙出来寻找。

却见李持隅带着一帮年纪小的师弟乌泱泱地往宫城门方向去,赶忙跟上,只见雍陶、季晨等人伏阙慷慨陈词。

他急急上前喝止:“你们干什么呀?要造反吗?”

怒火上涌,止都止不住,“春闱在即,不思温书奔考,金榜题名不要了是吗?”

纪知远听得两耳朵,总算听明白了,这帮学子舍下课业功名,伏阙上书。

竟然只为了北玄军一桩事!

他固然知道北玄军冤屈,但这不是他与他的学生所能管的了的。

学生眼下最重要的是课业和春闱,他们此举是本末倒置了。

纪知远指着雍陶、季晨等人呵斥:“你们有多大本事竟然敢伏阙胁君,给我回去,马上给我回去!”

历来就有国子监的学生为不平之事伏阙上书,若君主依学生所请,学生不会有什么责罚。

但若君主以学生议政,冒犯天威为由,惩治学生,少不得要受一顿教训。

如百年前的国子监学生陈东、欧阳澈率领国子监诸生伏宣德门下上书,陈东险些丧命。

李持隅起来,走过来向纪知远执弟子礼,相貌恭敬,“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夫子,学生等是不回去的。”

纪知远指着带领师弟们出头冒尖的李持隅,不忿地说:“李维,你作为师兄,就是这么给师弟们以身作则的吗?”

“学生行事磊落坦荡,人之不敢言,学生敢为。”李持隅的语声温和一些,“夫子,您总说国子监的学子是和氏之壁,随侯之珠,珍贵至极。”

“如若他们只在是房舍中关门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那就当不起夫子的称赞。和氏壁、随侯珠无润泽无光,也只是一块废铁。”

“你有国公府为依仗,才敢为天下先,”纪知远的手指颤抖地指向雍陶等人,“那他们呢,他们有什么?”

“雍陶出身耕读,家中几亩薄田供他入学国子监,一旦出了什么,你赔他锦绣前程?”

“还有季晨,家里小本经济度日,二十多岁中了举人,他付出了多少苦心血汗,伏阙上书,万一有个好歹,他怎么办?他家人怎么办?”

原以为李持隅比他们年长,能管束着些师弟,没想到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家长把孩子托付到国子监,他作为老师,是有责任和义务保证学生安全的。

雍陶听到师兄与纪夫子的争吵,忙近前来劝架:“纪夫子,您不要怪李师兄,最开始是雍陶带着师弟们来伏阙上书的。”

“是我说要来伏阙的,师兄弟们拗不过我,才跟来的。”季晨抬手作揖向纪知远赔罪,“夫子要怪,就怪我吧。但要我回去,我绝不回去。”

雍陶当即应声:“我不回去!”

身后乌泱泱的声音应和:“我们都不回去!”

李持隅暗中招呼,身后的学子涌上来,硬是将纪知远从人群中挤出来。

被挤出来的纪知远正想上去说些什么,穿儒服的年轻人走上来,一左一右架着他,往边上退。

右边的儒生道:“夫子,您老人家搁一边凉快待着,这是我们年轻人的主场。”

国子监的学生,纪知远都认识,可左右两个脸生的儒生,他没有半点印象。

他叫嚷着挣扎:“你们是何人?放开老夫!”

望着伏阙上书的诸学生,纪知远似乎意识到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纪知远严厉质问左右两侧的人:“是不是你们背后煽风点火,操纵祸害我国子监学子的?”

林平笑嘻嘻道:“夫子,您教书育人就好了,聪明过头就不好玩了。”

齐廷抡起手刀,朝纪知远劈下去,纪知远吃痛一声,晕厥过去。

林平扶稳倒下去的纪知远,不忘给齐廷竖个大拇指,啧啧道:“纪司业是头儿的老师,还是头儿的老丈人,你也下这么狠的手。”

齐廷甩甩疼痛的手腕,“这老头儿真麻烦!”

他真心嫌弃纪知远麻烦,学生卷子都考完了,还不回家待着,非要出来找,让他多此一举劈人,劈地还这么疼。

“你弄他回去。”齐廷平声吩咐。

他还得留下来看着,时不时要添把柴,让这锅热汤更加沸腾。

……

李持安下朝后,官家就诏他手谈两局,官家纵横阖捭,不管那一局,都是官家过得胜利。

一局败北后,李持安拱手道:“官家棋艺超群,臣甘拜下风!”

官家着浅黄色狩猎纹绞罗圆领衫,头戴皂纱折上巾,腰环玉装红束带,脚踏六合靴,跪坐在蒲团上。

“朕这两局是侥幸获胜,论运筹帷幄、高瞻远瞩,还是你棋高一着。”

李持安整衣起身,朝官家躬身作揖:“臣多谢官家称赞!”

李持安是着绛纱色曲领大袖公服,头冠长翅玄色幞头,腰束以革带,佩鱼袋,衣裾下是一双乌皮靴。

内臣张之洲小趋进来,李持安抬手微微躬身作揖。

张之洲向官家施礼后,附耳低声同官家禀告。

官家闻言,眸色微惊。

张之洲退却两步,微微躬身问:“请官家出个主意。”

学子伏阙,要么依其所请;要么驱散学子,置之不理;要么惩治那些请命的学子。

要是任之不理,学子不会善罢甘休,要是惩治学子,他成成了名副其实的昏君。

官家正要拿主意时,殿外的两个小黄门恭敬地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