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没有下次

往日自己是最擅长解奇毒的，没想到最后却要被最平凡的毒药送葬。

她端起酒杯，正准备喝下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启禀陛下，秦王府业已烧毁完毕，并无一人逃出。”

“砰——”黎昭猛地将酒杯摔得粉碎，剧毒的酒液烧得地毯劈啪作响，“褚云霄，你这是什么意思！”

外面的人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时机不对，装模作样地请罪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秦王府失火，与朕有什么关系？”褚云霄一脸冷漠，似乎这件事真的与他毫无关系。

真的没有吗？

褚云霄心中冷嗤，他不仁，自然是面前这位好皇姐不义在先。

自己不过是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你——”黎昭怒斥无果，猛地拔出头上的发簪，指尖一点，发簪便如利箭一般飞出。

比发簪更快的，是真正的利箭。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前凸起的剑尖，呕出一口鲜红的血液。

回头看，那人的脸庞无比熟悉——鄢凌。

“你……呵，终究是……”

温热的血液顺着剑尖缓缓流下，洇湿了衣服，最终与红艳艳的地毯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地步呢？

在闭上眼睛之前，黎昭心中的最后一个想法依旧是

——我要回家！

长安城，北辰宫内，几人窃窃私语，声音一丝不落地进入床上人的耳朵里。

“若是圣上怪罪下来，上头还有你爹顶着……但，我们终究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是儿子没用，而立之年还要母亲为我担忧。”

“此事不怨你。上天既然安排这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

黎昭勉强睁开眼睛，动了动毫无知觉的手指。

嗯，废了。

半熟的掌心与指尖被洁白的纱布紧紧包裹着，透着草药的清苦，染得纱布也变成灰绿色。

怎么一觉醒来，还是这里？

“穿越”二字就像一柄无形的长刀，时时刻刻悬挂在头上。

还有多久会死？

她试图坐起身，可虚弱无力的身体已经不容许自己有任何反应。

啊，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了吗？

前来换药的白苏看到她醒来，顷刻间哭出声：“殿下，您终于醒了……”

这一哭，惊来了不少人，黎昭偏过头，半阖的眼眸扫过众人，终于阖上。

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半梦半醒间，思绪浮浮沉沉，黎昭总觉得自己回到现代，面前是和蔼的老爷子，依旧是有着蝉鸣的夏天，青蛙呱呱叫着，天上的星星连成一条线……

再次睁开眼，却变成冰冷无比的麒麟送子图。

孩子？

她想起那个小娃娃，直到梦走到尽头，也不知是男是女。

“昭昭，你终于醒了。”

黎昭循着声音看过去，沉默片刻，最终长叹一口气：“我、我想回家。”

徐州，徐州是哪里？

她摇摇头，声音孱弱无比：“那里不是家。”

家在一座山头上，名字很奇怪，叫满雾。山如其名，白雾如绸带一般包裹着，看不真切。

如今，记忆被蒙上一层白雾，真的要看不真切了。

黎昭有点想哭，惨白着一张脸，呜呜哭出声：“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

愁绪如野火连天一般，将粉饰太平的草皮焚烧一空，露出里面最原始、最丑陋、最见不得人的沟壑与胆怯。

谢昀心中一痛，干燥的指腹抹去她的眼泪，温声问着：“那昭昭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我不知道。”黎昭觉得十分愧疚，哭了这么久却也不知在哭什么。

她想要什么？

想回家！

除此之外呢？

什么都不想要！

“那不如先留在这儿，等你休养好了再走？”谢昀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很快，黎昭逐渐安静下来，咽了几口好克化的热粥，昏沉着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又是大半天过去。

待她醒来之时，身上的气力恢复小半，已经能独自坐起身来。

谢昀担心黎昭郁闷，特让人将床榻挪到了窗户边。

如今正是冬天，除了梅花与万年青尚有绿意，其余早早地收了枝丫，静候来年春季。

“外面……看起来好冷。”隔着琉璃瓦做的窗户，黎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为什么我也会觉得冷？”

连翘怕她多想，赶忙安慰道：“殿下福气深厚，自然与外面天气心灵相通，这不一有动静，您就感受到了嘛。”

往日里这般哄一哄兴许还有些用，可这时候，黎昭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是不是离死不远了？

都能感受到莫须有的冷气，不是快死了还是什么。

她这样想着，又这样安慰自己。

连翘深知劝解无望，却也真心希望这位主子能好起来，于是温声软语，继续哄她。

“连翘，你有没有觉得我变了？”黎昭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她矢口否认：“您不过是受了伤需要静养，日子一长烦闷了些，这才觉得无趣，又怎么会变了呢。”

连翘倒希望自己说的是真的。

“是吗？”黎昭歪歪头，没想太多。

大约世间的烦恼都源于深思熟虑，她这样反而幸运地避开了痛苦。

沉默之际，唯有桌面上的香案袅袅吐着白烟，转瞬间消失在无边无垠的空气中，留下满室的香气。

“这是什么香，闻起来有些奇怪。”

连翘接话：“回殿下，这是安神香。”语毕，又觉得不大妥当，于是专门补上一句：“是前些年暹罗国上贡的，主君特地交代要用的。”

“那他真是有心了。”黎昭淡淡回应，扭头看向窗外。

琉璃瓦被切割成不同的形状，边缘角角框框组合在一起，像是现代的……百叶窗？

好漂亮，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在擦拭干净的琉璃瓦上涂涂画画，留下浅淡的指纹印。

“在写什么？”谢昀忽然出现，身上带着微湿的雪气。

黎昭没有太大反应，而是继续涂画，最后在琉璃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简体文字，很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