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一切如常
像是一滩无法激活的死水一般，沉寂又压抑。
令黎昭感到惊讶的是，这里竟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脸上长着一个绿豆大的黑斑，看起来和传闻中的颜家长子颜无伤相符。
小夏子快步走上来，沉声道：“启禀陛下，安阳侯已经将女孩们都送回家去了，眼下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永元帝只点点头，眼底不见丝毫笑意。而地上的颜家父子依旧跪着，双膝有些打颤。
时间好像过去很久，又好像没有多久，一直到安阳侯谢思齐回了宫，整个人安安稳稳地站在御书房的黑金石砖上，端坐最高位的永元帝终于有了动静，“都起来吧。”
一个都字，颜家父子俩才接着谢思齐的光站起身，也混了两个椅子坐着。
“颜爱卿啊，里面那几个姑娘都咬死是你卖的她们，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永元帝貌似无意翻看面前的卷宗，一双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底下的二人。
颜丞相哆嗦两下苍老的身子，长着一口破碎的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陛下，臣伺候陛下这么多年，臣的品性如何，陛下都是清楚的。臣年纪大了，有些话不方便说，还是让臣的儿子来说吧。”
紧接着，颜无伤兀自跪在地上，大喊：“陛下，此事乃是有人蓄意构陷，还请陛下能还颜家、还家父一个清白！”
黎昭这才看清颜无伤的长相——雪粉敷面，唇红齿白，只是脸颊上的黑痣破坏了这样通透的面容，更是让他与官场从此再无瓜葛。
属实是可惜了。
“青云怎么样了？”趁着那边还在忙，谢思齐忍不住问她。
她压低声音，用团扇挡住半张脸，小声回答：“被下了一些令人神志不清的迷药，眼下已经歇着了，估摸着明天就能下地跑。”
得了她的消息，谢思齐这才将心放在肚子里。
可眼前的证据属实是过于完整，更遑论涉及到皇嗣，通敌叛国的罪名可不小，可不知怎地，就在黎昭不注意的时候，眼前的局势变了又变。
先是颜无伤一口咬死有人构陷，再然后竟是江流霜也做起证人，直言颜家牵扯此事。
真相变化不明，但有一点她能确定的是，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怕是那些女孩都要白白送死了。
“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没等永元帝回答，黎昭自己说：“儿臣在墓室里听到一些传言，皆是有关颜家，而且儿臣对流霜公主不可谓不认识，她的底细，也不过就那些。”
说着，黎昭拿出一本账册：“这是从胭脂铺子里搜出来的，按照里面的银子来往看，似乎是养不起这样多的死士。而且那些死士衣着不菲，瞧着都是些不怎么熟悉的料子，不如请一位出身凉州城的绣娘来看看，兴许会有人认识。”
绣坊里的绣娘出身各地，其中南方的居多，但总归是能找到一名出身凉州的。绣娘只看了一眼，便说：“回殿下的话，这料子的确是凉州的东西。凉州天气太冷，桑树难以存活，很难养出个头大的蚕，因而吐出来的丝极为纤细，价格十分昂贵。”
真相显而易见，能养得起这些人的人，不仅财力雄厚，恐怕在朝堂也是官居高位。
“锦衣华服，穿的比一般的官家小姐还要好。”黎昭若有所思，指腹摩挲着手中光滑细腻的料子，道：“这里面要是说没什么猫腻，我可很不敢信啊。”
她故意看着颜家父子俩，希冀着能看出什么破绽来，可惜，那俩人精岿然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真是让人火大。
上次用来挡枪的是谁来着？她仔细回想，脑海中蓦地出现个熟悉的名字——秦家。
拐卖案不是小案子，更别说涉及到了朝堂，不揪出点什么来也难以向花家交代，于是撞上枪口的秦家硬生生背上这一门祸事，一方面既安抚了花家，也顺带着解决了一直以来的心头大患。
倒是一件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她心想，那这次呢？会是谁背锅，又或者说，这一次会是真正的血洗朝堂，难评。
颜无伤一脸平静，反驳道：“殿下所言极是，草民等也认同。但殿下若只凭着那些贼人的只言片语便断定此事与颜家有关，是否有失偏颇？”
“你的意思是我伙同他们蓄意构陷？”黎昭反唇相讥：“颜无伤，我可是在墓里待了一日一夜，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我难道会不知道？”
真是荒唐，来之前还不调查好，现在倒是漏洞百出。颜丞相狠狠瞪了一眼颜无伤，道：“殿下赎罪，臣的儿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时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多多包涵。”
“颜丞相言重了。”她说，清冷的眸子不含丝毫杂质。“且不论那些女孩都被卖去什么地方，单就这些锦衣人所在的地方，就足够他们死一百次了。”
永元帝原本不想搭理有关谦太嫔的事情，他心里膈应还来不及，怎么会自己眼巴巴的凑上去，但话已至此，眼下情势已容不得他闹小脾气。
“你的意思是，他们将人带进了谦太嫔娘娘的墓里？”
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的鄢凌适时到场，沉声道：“启禀陛下，臣正是从那里回来的。臣等护卫太嫔娘娘的墓穴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责罚是称不上的，永元帝都不想管这件事，但此事涉及到了敬王，于情于理他都该把人叫过来一趟。
他这样想着，吩咐李德福：“毕竟是他的生母，去把敬王叫过来吧。”而直觉告诉他，兴许敬王来这一趟，还能有些意外之喜。
永元帝有些期待了。
敬王来的有些慢了，兴许是离得远的缘故，一直捱到半个时辰后才施施然到来。
在座的几人都等的腻了，甚至连谢思齐都开始唠家常了。
“您好歹也注意些吧。”黎昭忍不住出声提醒，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永元帝的脸色。
嗯，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