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小章

沈娥看不见他眼底晦暗的神色,待她的呼吸声平稳响起。骨骼分明的大手却落在她身侧,修长的指尖拈

起她的墨发,轻轻摩挲。

“真有趣……从前的沈娥入睡可受不得一丝亮光。”

彼时,墨色深黑。偌大的京城灯火零星,喧闹如水退却,斑驳的明星携皎月一处亮着。

京城西郊,冷风荡过来,成片的青草被吹得荡漾成波。偶有些许野兔,松鼠……穿梭在密林中,恍若一切都如平静无波的深潭湖水,可实际上内里暗藏涌动。

“主人。”一位全身上下都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浊黄的眼珠和一张裂唇的中年男人,端过来一碗白玉盅,里边盛着深红色的液体。

若是沈娥俩人在场,定会认出这便是他二人今日所进来的暗室!

“辛苦了。”中年男人面前,是位披着白色大貂,肩上落着发,面上带着半张银质面具的男子。此时他接过白玉盅,温声道。

银面男子另一只手执着画笔,伸进玉盅内沾了深红色的液体,才堪堪提笔向上,点上石壁上的海棠花。

经此一笔,海棠花越发盛了,伴着隐隐约约的血腥气,愈发妖艳起来。

“啧”银面男子轻啧一声,身侧的中年男子立刻垂首。他轻道:“她处理的如何了?”

“已经按主人的吩咐,先取了心头血,又扒了她的皮,此时已是一堆碎肉被喂给兄弟们平日里养的狗了……”

“哈哈……”银面男主忽的笑出声来,眼中透露出一股癫狂之意。声音温柔的出奇:“这碎肉还是莫要喂的好,免得兄弟们的狗犯了恶心。”

“主人说的是。”

中年男子急忙应下来,瞥眼见到他还在提着笔,描摹石壁上的海棠花,才大着胆子继续道:“早知这女的会如此吃里扒外,主子不应只拔了她的舌头,就该早早将她碎尸万段——”

“嘘!”银面男子瞥眼过来,一双眸子里藏着碾碎了的笑意,却又像是淬了冰,彻骨的冷。他提着画笔轻轻拨弄,“她最不喜我这般,你莫要胡说。”

他笑起来,语气柔得不行:“至于那人皮,便做成屏风送去春风楼……这地方脏了,我也得给我和她找个新家了……”

“是,主人。”

京城西郊,一暗道内突起熊熊大火,顷刻间土地崩塌,祸连周围几里……

而这事待沈娥与谢时浔知道后,早已无力回天。

翌日。

沈娥偷不成懒,早早便被满月拉了起来。瞥眼没见到谢时浔,她打着哈欠问了句:“你们大人呢?”

满月接过丫鬟端来的水,抽空回了句:“大人晨早便在院中练剑了。”

这般努力?也怪不得自己打不过他了。

沈娥眼皮子沉,晃晃悠悠的被人拉扯起来,换了个大红色的宽袖荷叶裙,上边又加了银丝牡丹褂子,腰上系着五彩璎珞。第一次穿如此鲜亮的颜色,惹得来为她换衣的丫鬟眼珠儿都亮了几分。

沈娥全然不知,只呆愣愣的被满月扶到铜镜前,梳了个坐愁髻。拨弄着,眼前两个步摇便晃了晃。

“夫人今日想戴什么?”

沈娥只瞥见眼前闪过那抹金色,几乎是下意识便脱了口:“金的!”

待回神,耳侧便传来周遭丫鬟低低的笑声。沈娥脸一红,便急忙拉了满月的手:“好姑娘,打趣我呢这是?”

满月笑的前俯后仰。虽说二人关系抬不上明面来,可这几日相处,也是融洽了些。沈娥缓了心思,又捏了捏这丫鬟的手,逗弄道:“手这般凉,可是要去苏府紧张了?”

满月被说的一噎,面上登时飞上一抹绯色,不好意思起来。

“夫人莫打趣我了。”

沈娥眼尾一挑,顺着她道:“帮我把步摇带上便是!”

待沈娥一番收拾摆弄好,才推了门出去。远远就瞧见谢时浔一身玄色衣衫,负手立在院中。此时堪堪将手中的长剑递给陆影,侧身过来,二人视线便撞在一起。

她站在阶前,能嗅见院中隐隐的苍兰香。此时倏然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风好似从她的颊侧轻轻拂过,又划过那人眼尾,在那颗红痣处打圈,最后又就地散了……

“出发吧。”待沈娥回神,那人已经在小厮端来的水里净手,用着抹布擦干,敛眉清冽道。

沈娥顺从的点头,手里接过满月早就为她准备好用来暖手的汤婆子,最后外边罩了件披风,才提步出去。

临了上马车的时候,谢时浔给她面前点了个人。是位头发花白的嬷嬷,姓邢,听说是谢时浔故乡那地方出来的。看上去慈眉善目,一双眼却又精明,她瞧上一眼心中觉得是个好相处的。

“你身边那两个丫鬟被派了出去,短期内赶不回来,这期间便让邢嬷嬷在你身侧侍候吧。”谢时浔瞥了一眼,淡淡道。

没什么不好应允的,邢嬷嬷上前福了身子,唤道:“夫人。”

沈娥颔首,

给了赏钱,杜管家便带着人回府了。谢时浔伸手将她拉上马车,掀了帘子对面坐着。

满月是不与她们同坐的,只在外边候着。

俩人除了一开始的争锋相对,结亲之后也是一番波折。如今这般好好坐下来,相安无事的时刻倒是少见,一时间沈娥竟出奇的不适应起来。

在喝了不知多少杯凉茶过后,“咳咳……”茶水呛的她脸色红晕,满月听到声响,忙掀了帘子递来块帕子。

沈娥接过擦了擦,满月不动神色的退出去。抬眼却见谢时浔手中正拿着一卷书册,一双眸子却直勾勾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