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小章

眼前水光粼粼，朦胧见岸上人头攒动，多有笑声喧闹，却不见人跃水救人。直在这一刻，王罗漪嘴边也只是漫出苦笑，任这塘

中污泥脏水尽数涌进她的口腔里，彻底不再挣扎，松了力气往塘底沉下。

濒死之际，她终是放了这条贱命，任它如落水浮萍，风吹雨打。

可没等她刚闭上眼，气息沉下去。“划拉”一声池塘水声响动，翻起层层白沫，花叶微动，她手上就重重落了只纤细的手，一把将她推了上去带出水面。

胸腔阵阵疼痛袭来，王罗漪迷离间只觉喉间肿胀，随即一口误会便从口中喷出，溅上衣裙。耳边声响再明，喉间腥甜气味微涌，王罗漪难受的狂咳起来。

睫翼微闪，透亮的光萦绕在眼前，影影花花看不清晰，只得见一抹青色，颇为靓眼。

“漪漪……漪漪……”

漪漪？

谁？谁在唤我的名字？

王罗漪指尖微动，彻底睁开眼，眼前景象也在刹那间清晰起来。是张过于貌美却又十分熟悉的脸，此时这人额前的发梢上还沾着水，面上的粉妆尽数被塘水溶去，一张鹅蛋脸精致小巧，鼻尖微微发红，一双杏眼含了水，此时薄唇微张，正声音微颤的喊着“漪漪”二字。

王罗漪被人扶着坐起来，发丝凌乱，脸色惨白如纸。入了水，衣裳全然湿透，将身子勾勒出来，一时间引得周遭人看过来，眼底带着“伤风败俗”的鄙夷。她自是听见了，心中一紧，却未动弹。只直勾勾的抬眼盯着面前这人，眼中疑惑信任参半。

沈娥自方才将王罗漪从池塘中救起，手便死死握住她的手腕，死死盯着她，颤着声音唤道。

心中燃起一丝微火，撑起凉薄的希翼。

最终在望见王罗漪清醒时看向她的愣神，与眼底的疑惑后，一簇微火陡然熄灭，只剩下冷灰轻扬。

一双杏眼眼底的光亮倏然冷下来，恍若灯灭火断，让人捉不住踪影。心中沸腾的血液也在刹那间冰冻，不再跳动。

若说沈娥在现实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唯有那位至交好友。

放在现世，那位至交好友亦是她唯一的闺蜜，名为顾漪漪。

顾漪漪与她的经历倒是不谋而合，俩人均是身上压着重担。芭蕉叶裹着冷饭凉菜，或是稀粥配白馒头……一年到头没沾过荤腥也是常有的事，可她不认输，也不认命，顾漪漪也不认不信，她们都只信自己。

沈娥头一次没做成单子，却也头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个同道中人，能说得上几句话。一开始两人忙的脚不沾地，几个月见一次，也只是带着保温杯去超市买两包速冲奶茶粉，又蹭上便利店的免费热水泡上一大杯，最后坐在路边公交牌下边的长椅子上，笑呵呵的拿着保温杯一撞。

“干杯！”

到后来有了工作，赚了钱，两人的联系不但没少，反而愈发多起来。最后干脆咬咬牙租了个三室一厅的大平层，搭着做了室友。今日约着夜市逛街，围湖散步。明日便又兴致一来夜爬西山，观云赏花，齐等霞云，观潮走海……她说媒时，顾漪漪总会帮着她打掩护找资料。待顾漪漪工作时，她又会忙前忙后，喂她水果饼干，日日织着毛线衣服留灯等她。

两人虽不富裕，搭伙却过的温馨，这日子长了，本想着终于能交了辞呈过上好日子，可一睁眼俩人却再也见不到。

心中悲意渐涌，这夜色深黑，背后却始终空无一人。

浮海之上，她无归处。

满月见自家夫人将人救上来，提着的一颗心倏然落下，赶忙提着棉毛大貂披在她肩上。

沈娥肩上一暖，却自顾摇头又抬手解了下来，最后披在王罗漪的双肩上。抬眸见眼前一双鹿眼清亮，不似同龄女子眼含波光，倒是无甚生气，叫人怜惜。

“这年头，做好事的人倒是真不少啊！”

身后传来一声尖利刻薄的声音，带着浓浓怒气，落在沈娥耳侧。顷刻间，王罗漪便躲闪着眼神勾下身子，缩成一团。

这声音是谁？自不必说，就是方才跋扈张扬的王罗玉。

沈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手救人，相当于是打了她和王家的脸。如今她回过神来，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她。如今没叫人罚她，也只不过是她不知沈娥是何身份，不好估量。

“把头抬起来。”王罗漪瑟缩着，头顶却忽的传来一声声响，不轻不重，却敲在她心上。她蓦地心尖一跳，顶着心中的惧意，缓缓的掀了眸子，便瞧见沈娥垂着眼看她。

彼时沈娥瞥见她一双有些颤意的鹿眼，虽知这人多半和顾漪漪无甚关系，只不过是长相相似罢了。可顶着这样一张脸，也足以使得她分些怜惜。

“不要怕，跟着我的丫鬟去换身衣服。”沈娥拢紧王罗漪身上的大貂，语气不紧不慢道，“不要低头，不要弯腰，不要认命……”

“记住，要争要抢要风风光光的活，要当个活人！”

王罗漪心尖一颤，未及反应，就直接被沈娥一把提了起来。心中惊诧，耳侧落了一句：“站稳。”

她不敢不依言，瞥眼见到不远处立着的王罗玉，腿肚子一颤就要跌下去，下一刻却对上了沈娥有些冷冽的眸，沉沉的神色叫她不敢再动，竟直直的站着。

“带她去飞燕亭内阁的偏殿内换身衣服。”沈娥瞥眼示意满月动作，身上青色衣衫湿透，此时在风中猎猎作响。

满月在旁侧瞧的心中焦急，忽的接到沈娥吩咐，微微愣神急忙抬眼看过去，却撞入她一双沉沉的眸子，心中有些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