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窃听

“为什么?”

初拾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

余淮见她迟迟未有所动作,终是轻叹一口气,俯下身子替她开始处理伤口。

修长的手指沾了药膏,轻轻托起她的小腿。初拾下意识要躲,却被他稳稳握住脚踝。

“别乱动。”

药膏清凉,他指尖的温度却灼人。

初拾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忽然想起那次跌落崖底时,他也是这样替她上药的。

一时间,初拾所有的质问都堵在喉咙里。

内室烛火轻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玉砖上,纠缠成一团解不开的结。

余淮的指尖还停留在她膝头,药膏的凉意渗入伤口,却止不住她心头翻涌的酸涩。初拾别过脸不看他,眼眶却悄悄红了。

“不是说好让你留在玄山吗?”他收起药瓶,声音放得极轻,“怎的独自来了九幽?看来,那‘圆球’办事也是个靠不太住的。”

初拾喉头一哽。

“说好的半年之约,你不也失约了。”

余淮笑着,伸手拂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这不是还没到半年吗?”

初拾侧头,声音莫名带了些鼻音,“可你都要同要别人成亲了!”

余淮低头看着她眼里泛起的水光,沉默片刻,终是不忍。

“婚礼只是权宜之计,我同她”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殿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魔修恭敬的声音穿透殿门:“尊主,罗刹王求见,说是要与您商议大婚宴请名单之事。”

烛火在余淮的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淡淡应了一声,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两下:“嗯,先将罗刹王移至偏殿,我随后就来。”

他转头看向初拾,轻声嘱咐道:“你在此地等我回来。”停顿了片刻,又略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魔域不必玄山,不要乱跑。”

“……”

初拾抿着唇不答,指尖却悄悄掐了个诀。

余淮转身的刹那,一张窃听符纸从她袖中飘出。符纸沾衣即隐,化作一道金线顺着刺绣纹路游走。

余淮似有所觉,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顿,却终究没有回头。

殿门开合间,初拾听见罗刹王粗犷的嗓音:“魔尊大喜啊!您和小女”

余音被厚重的门扉隔绝。初拾快步移至窗前,看着两道身影穿过回廊。行至了偏殿。

初拾快速捏诀,窃听符传来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耳中——

“当日需要宴请的宾客,就按照这名单上面的,不用改动了。”余淮的声音冷静而克制,让人听不出一丝波澜。

罗刹王粗声笑道:“好啊,那大婚之日,定将这些漏网之鱼一网打尽。只是,尊主允诺老夫的…”

“放心,本尊定会遵守诺言。”余淮的声音淡淡响起,“军队潜入之事,他可有所察觉?”

“尊主放心,我们的人借着大婚贺喜之由,已分批潜入魔域,应当是一无所察。罗刹王信誓旦旦,“只待婚宴那日,叫他们有来无回!”

初拾心头猛地一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窗棂。

借着大婚之名,换防军队莫不是这场婚礼,竟是个局?!

她脑海中飞速闪过这些日子所见,九幽内外城墙新增的那些密不透风的守卫、君歧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有柳翩翩的反应…

那头的声音仍在继续,罗刹王的声音突然压低,“老夫还有一事。”

“但说无妨。”余淮语气依旧平静。

“您此前曾留在玄山派的暗线,可传来了什么有关摄魂心法的消息?”

暗线?

初拾心头猛地一跳。

余淮何时在玄山派留有魔域的暗线?

还有那摄魂心法,不是早在那日便丢了吗?还是她亲眼看着落入悬崖的,为何……

符纸突然没了动静。

正当初拾以为符纸失效的时候,余淮的声音淡淡响起。

“未曾。”

“未曾?”罗刹王似乎也是有些惊讶,“可老夫的消息断然是不会出错,那本‘共生’必然在世,且应当是在那”

……

初拾正凝神细听,余下的声音却突然被中断了。

窃听符在她掌心无火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初拾盯着掌中残灰,指尖微微发颤。这不是自然失效,而是被人刻意切断,这是被余淮发现了?

可是,共生

‘共生’是摄魂心法的下半卷,可他们寻那卷‘共生’到底有什么用?难道那日余淮是做戏给她看的么?

初拾的脑中涌现出无数猜测。

忽的,她的脑子无端涌现出云涯和慎远那日的话语。

——“师父来信说近日玄山派内,各派有贼人潜入并且有翻动的痕迹。”

——“怪就怪在,各门各派并没有什么东西丢失。”

——“柳意苏呢?他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意苏哥在掉包窥天镜之后,便一直没回来,说是留在派中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记忆呼啸而来,桩桩件件。

初拾心中一凉,难道那罗刹王口中留在玄山派的暗线,便是柳意苏?若真是他,凭他的修为无声潜入各派翻找东西而不被发现,应是不难。

可这柳意苏自然是不会替罗刹王办事。

那么便只有余淮了!

可余淮为何要寻找那本共生?

正当初拾愣神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左使,尊主此刻尚不在殿内!”小侍女惊慌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知道。”柳翩翩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过来只是来送些吃食,放下就走。”

“奴婢可以代为转交!”

“怎么?尊主的寝殿,我入不得?”

“左使息怒,小的不敢!”

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

初拾迅速环顾了一眼四周,这寝殿空旷,连个藏身的屏风都没有。情急之下,她闪身躲进了垂落的帷幔之后。

可刚躲进去后,她不免有些后悔。

??

她躲什么?她为何要躲?

怎么搞得好像是女主人来了,自己仿佛被金屋藏娇一般。

正踌躇间。

柳翩翩已踏入殿内,托盘上的白玉盏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她的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将食盒放置案几上。

“别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