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他曾是少年

第二百一十六章 医者仁心

其实楚宁对于魔化症是很了解的。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世上比他更了解魔化症的人,或许根本不存在。

因为他本身,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魔化症的产物。

当然,不同的是,他的魔化是在灵骨子有意干预下,按照着某些既定的程序缓慢进行的。

他无法逆转这个过程,却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停止亦或者在很大程度上减缓这个过程。

方法也很简单,用自己的魔躯,将女孩体内的魔气吸走。

“她体内的魔气已经被我遏制,短时间内不会复发。”约莫一刻钟的光景之后,楚宁松开了落在钱小纯身上的手,同时睁开了眼看向女孩的父亲钱瞻。

钱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听闻这话后,愣在原地。

直到名为邬可芮的妇人走上前来,伸手为钱小纯把脉之后,面露异色的看向楚宁问道:“先生是怎么做到的?小纯体内的魔气当真散去了!”

“只是一种族中祖传的秘法,唯有我们这族人可以施展,用于消减魔气,但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她体内的一些脏腑与骨肉皆已魔化,以后还是会源源不断的产生魔气,除非能以白玉章先生的移腑换脏之法,为其更换骨肉脏腑,否则她这一辈子,都会被魔气困扰。”楚宁则解释道。

“移腑换脏?”邬可芮叨念着楚宁之言,脸色微变:“先生说的可是早已失传的医道经典《医经》上记载的法门?”

“嗯,我也只在一些古籍上见过有人提及这本书上的内容,据说其中许多药石之道,远超出当世理解,甚至有悖天地之道,故而成书之日,有天劫降下,而后先生与其着作也从此不知所踪。”楚宁点了点头,提及那本《医经》,作为爱书之人的楚宁,语气中不免有些遗憾。

“我更是在一本记录民间传闻的书中,看过这样的说法,说是这本《医经》之上,不仅记录着各种药理,更是承载了医道修行的基石。”

“此书在时,天下医者皆可由医入道,可此书亡后,世间便再无纯粹的医道修行者,欲入医道,不得不以丹道、毒道甚至蛊虫之道为引,方才能触摸到些许医道的旁枝末节,所得之成就,也始终困于十一境之下……”

邬可芮闻言也脸色微变,《医经》的存在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将之当做一个难以求证的传说。

可楚宁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很笃定《医经》此书的存在,而且其程度远胜于寻常医者。

莫不是这位楚先生,也是那一支的传人……

联想其不大的年纪以及如此精湛的医术,某种猜想不可避免的浮现在了邬可芮的脑海。

而正因如此,她看向楚宁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古怪。

楚宁倒是并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只是以为自己又犯了聊起书来滔滔不绝的毛病,让旁人接不上茬。

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咳咳。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钱小纯嘴里忽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声。

服用过凝神药丸,沉睡了足足三个时辰的小女孩,在这时终于苏醒了过来。

她的半张脸上依然覆盖着古怪的黑色物质,但另外半张脸上,却多出了几分往日没有的红晕。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状况好了很多。

“小纯!你感觉怎么样呢?”她的父亲钱瞻第一时间看了过去,神情激动的问道。

钱小纯睁开了眼,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好一会后瞳孔中终于有了光彩,她朝着自己的父亲用虚弱的声音说道:“爹爹……我饿……”

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眼,让钱瞻的险些哭出声来。

自从魔化症病发后的四五天光景里,钱小纯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常常是在剧烈痛楚中熟悉,很快又在痛楚中昏迷,看着自己女儿被如此折磨,却帮不上一点忙的钱瞻心如刀割。

而此刻,钱小纯明显状况稳定了许多,甚至想要吃东西,这无疑是好过来的前兆。

“爹爹这就去帮你领些米粥,你等着爹爹!”看到了希望的钱瞻浑身迸发出了一股盎然的生机,他起身就要去到施粥的摊位旁排队,但这时,一张薄饼被楚宁递了上来。

“吃这个吧,她的身子太弱了,光是米粥很难恢复的。”楚宁言道。

这薄饼是楚宁离开前,章鹿与绒小羽花了一整夜的时间为他制作的干粮,用料是上好的面粉,还放有风干后的肉干,放在以往倒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如今相比于大多数只能用米粥充饥的难民而言,这种果腹之物,显得格外难得。

钱瞻见状,又是一阵千恩万谢,这才接过薄饼,配以清水,小心翼翼的喂给了女儿。

而后楚宁又交代了一些注意的事项,便转身与红莲离去,邬可芮见状赶忙让自己的儿子伍遂跟上送一送楚宁。

那时,钱瞻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眼中光芒闪动,最后泛起一丝决意。

……

“想不到楚兄竟有如此手段,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走出安放患者的棚户后,伍遂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大概是我坐井观天太久,我一直觉得母亲在医道造诣极高。”

“在同令城时,无论再罕见的疑难杂症,母亲总是能信手拈来,可今日在楚兄面前,母亲却像是个学生一般……”

楚宁应道:“我也只是在黑潮并发症上有些经验而已,其他病症,我比起妇人,恐怕连她造诣的百分之一,都犹若不及。况且若不是伍兄以及令尊令慈的菩萨心肠,我也没有机会施展这点微末本事。”

伍遂对于楚宁的场面话,感触不大,而是在短暂的沉默后,问道:“可我有一事不解……”

“嗯?”

“我刚刚听楚兄说,给那小纯姑娘的治疗手段,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那我是不是可以以理解为,再过几日,她的病症又会发作。”伍遂转头看向了楚宁,那时,他的脸上眉头明显皱起。

楚宁似乎猜到了他要问什么,也在这时停下了脚步,同样侧头看向对方,然后,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而且以钱小纯感染的病症的烈度,其实等不了几天,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她体内的魔气就会再次累积,从而发作。”

“那楚兄为什么……”伍遂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脸上也写满了困惑。

“你想问我,为什么明知道她会死,还要救她?”楚宁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

“嗯。”伍遂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有些阴郁,“我不是责怪楚兄,我只是在想,钱瞻好不容易接受了现实,可现在楚兄又给了他希望,可偏偏那希望又并不是希望,我害怕他接受不了……”

“甚至觉得,楚兄有可能好心办了坏事……”

“伍兄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楚宁并未反驳伍遂的话,他点了点头,但又反问道:“但伍兄所有的担忧都只是因为钱瞻,可有没有想过对小纯姑娘而言,多活一天的意义呢?”

伍遂顿时一愣。

楚宁则在这时转头看向棚户方向,那里吃过薄饼后的钱小纯明显精神好了很多,正与钱瞻说着些什么,棚户中时不时还传来女孩咯咯的笑声。

“邬夫人医术高超,想来这些年也经手过一些患有不治之症的病人。”

“人力有穷时,面对这样的病症,作为医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延缓病症的发作。”

“或是几年,或是几个月。”

“难道就因为知道要死,多出的时间就没有意义了吗?”

“可你我就算健健康康,无灾无病,不也还是会在以后的某一天死去?”

“那是不是,我们的生命也没有意义?”

“我不知道我做的到底是不是好事,也不知道钱瞻能不能忍受再次失去女儿的痛苦。”

“但我知道,当我开始问诊时,我就是一位医者。”

“而作为医者,我理应尽我所能,让我的患者活下去。”

“哪怕只是一息一瞬……”

楚宁这样说着,眼中的光芒渐渐明亮,这些话不仅仅是对伍遂说的,更是他对自己内心的感悟。

而在这样的念头被捋清、被他明悟时,他的丹府中明显有一缕缕青色的光晕涌出,朝着丹府某一处汇聚,似乎就要凝为实体,可也就在那时,某种超出现实层面的力量忽然涌动,那团汇聚的绿色光晕又猛然散去。

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楚宁并无所觉。

可此刻,那正在棚户中为一位新到的患者看诊的邬可芮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向楚宁所在之处,她的眼中光芒闪动,瞳孔剧烈收缩,脸上更是浮满了骇然之色……

“是我感觉错了吗?”

“刚刚那孩子的身上怎么会有仁心印的气息……”